对德翠卡生疑后,虞闻又仔细研究了它的股权信息。蒋嘉年持资40%,另有两个眼生的名字,名下出资共计60%。
他找钱眼开查了这两人,第二天钱眼开告诉他,他们一个是曾濯妹夫,一个是曾濯老丈人。
难怪蒋嘉年退了车队还跟曾濯走那么近,也难怪蒋瞳现在还待在E-xur当经理。
原来这德翠卡还真姓曾。
这么来看,或许他都是在曾濯的授意下才……
钱眼开那边听虞闻没了声音,“喂”了一声:「虞闻,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消息。”
「好消息!——我们的人找到了曾濯贩毒的证据,我一会发你邮箱,你千万别被旁人看到!」
「哦,那个快递也查到了,你猜是谁?蒲柯啊!蒲柯这真是‘大义灭亲’,迫不及待引你去查他哥的毒品生意,哎,你是不是得罪过他啊?」
虞闻在玩桌上的名片,闻言道:“打过他。”
「那一切就合理起来了……」
“嗯,说说坏消息。”
「额,坏消息……我们的人露了马脚,估计曾濯蒲南很快会查到你身上。哎,你多加小心吧!」
挂了钱眼开电话,虞闻的邮箱立刻收到一封邮件。
他点开仔细看完,但就凭这些证据还不足以给曾濯定罪。
虞闻把邮件打印下来,锁进柜子里,然后翻开通讯录,拨通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自蒋嘉年从斯冰赛离开后两人就再没通过电话。虞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过去,他居然接了。
虞闻来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赛车场。十六岁那年,他就是在这里,在青训营的模拟赛上认识了蒋嘉年。
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这里了。
这座赛车场有一个年轻人很喜欢又很有寓意的名字,叫“冲云”。
它是云城第一家专业的摩托车赛车场,曾承办了国内外数百场摩托车比赛。
冲云见过苍穹最顶处的风光,最后又从云端坠落。
由于场地配套跟上不新规,它在前年被省摩协荒弃了。
老旧的栏杆上油漆鼓包起皮,虞闻都看得到底下粗渣的铁芯子,手一摸碎一掌心。塑料椅凳被日光晒褪了颜色,凹陷的座位里落满积水脏灰。
有很多东西的命运都是如此,曾辉煌一时,后被遗弃在时光的罅缝里,落尘生灰。
一如他们的关系。
虞闻倚在栏杆前,望着被荒草覆没的赛道。
穿越时间的瀚海,他仿佛又看见两人在赛场上狂飙的画面。
年轻的生命,激烈碰撞,汗水滚烫,眉宇间都飞扬着对赛车执着和热爱。
虽然那时蒋嘉年说他是为了钱才开车,但从他炙热的眼神中,虞闻知道,他和自己一样。
虞闻听到渐近的脚步声。
他回头,蒋嘉年嘴里叼着一根烟,头发还是颓颓地搭在肩头。
“叫我来这,不是来找我怀旧的吧?”
虞闻转过身,两臂搭上护栏,“你知道我不怎么念旧,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蒋嘉年笑了一声,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燃。
“你问。”
“曾濯和蒲南贩毒的事你参没与参与?”
他有些意外,吐出一口烟,眼睛眯了眯。
“虞闻你忘了啊,我妈赌博啊,我最痛恨黄赌毒,你说我参没参与?”
虞闻掀了掀眼,冷厉的目光凝在他脸上,“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帮我?”
“什么时候帮了?”
“是你把工厂给她的?”
“她?哪个她?”
“温想。”
“对。”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
“因为我乐意!我喜欢!老子看上她了,想跟你抢行不行!?”
“你他妈——”虞闻一把拽住蒋嘉年领子,“我警告你,别跟我开她的玩笑!”
“你动不动就扯人衣领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蒋嘉年掐着虞闻手腕,把烟丢到一旁,“我也警告你,别老把我想成个好人!”
他手指狠狠戳着虞闻肩膀。
“我他妈跟曾濯就是一路人行不行!?我他妈只是不吸毒,我开假车,我赚脏钱!我他妈就是嫉妒你看不得你好过!”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虞闻?为什么,明明模拟赛的时候我比你快啊!为什么我后来此次次不过你!”
“我钱比你少,荣誉比你少,连他妈兄弟都比你少!”
“我他妈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没爹没妈但比我活得潇洒自在多了!凭什么,大家都是人啊,大家身世都不好啊,我们一起进的车队,凭什么老天爷这么帮你!”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那天晚上,我就不该进巷子,我就应该看着他们把你打死,废了你的手——那样我就是还是第一,还是第一,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大笑着。被风拍乱的发丝像一行行黑泪勾在脸上。
笑着笑着又抵在虞闻肩上哭了起来。
“呜——虞闻……别想着救我,你救不了我。人烂根里了你拿什么救啊……”
你们听过成年男人哭吗?
那种长长的,凄厉的呜号,连尾音都夹带悔恨,一瞬间让头上的天都裂了。
其实这章在我心里的标题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