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生了,你快过来……
在所有人里,洛无尘伤我最多。
可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因为疼痛,也因为手中濡湿的冷汗,我握不住手中的传音石。
传音石从我的手中滑落,落在我伸手摸不到的远处。
“……晚晚?”洛无尘的声音在传音石里轻得像是我的一个臆想。
我撑起身体,抱着肚子缓缓地爬着过去,紧紧地攥紧了那枚传音石。
“洛无尘……”我含着泪,嗫喏着洛无尘的名字,“……洛……无尘……”
“洛无尘,洛无尘,你快……快来啊——”
我的声音凄厉,沙哑着嗓子哀鸣。
“好,”洛无尘声音微哑,“晚晚,你等一等我。”
除了洛无尘的声音之外,还有其他模糊不清的声音,不止一道,是很多道的声音:“……那只魅魔要生了。”“不能让他把那孽种生下来。”“还没找到那魅魔的下落吗?”
“剑尊大人,您究竟将那只魅魔藏在了何处?若您迷途知返,肯将那只魅魔交予我等……”
洛无尘声音里的怒意在传音石中也清晰可辨,“滚开!”
“剑尊难道要为了区区一只魅魔,同我们整个修真界为敌吗?”
“我最后再说一遍,滚开。”
“挡我者,死!”
“你——”
血肉模糊的碎响,亡者临死之前的痛苦哀嚎从我手里的那枚传音石中传出,我好似看见了那一道毁天灭地的剑光……
然后,我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我双目失焦,无意识的眼泪接连不断地从我的眼角滚落。
【晚晚!】瞳瞳用触肢支起身体,连滚带爬地从桌子上爬下来,爬到我的身边。
【你流了好多血……你怎么了呀呜呜呜……你是不是要生宝宝了?】
我腹中绞痛不止,涔涔冷汗浸湿我的衣衫,拖行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滴滴血渍。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才能让你不那么疼……】
瞳瞳无措地哭了起来,拖动着临近溃散的灵体,它爬到我的身边,柔软的触肢卷住我冰冷的手指。
我想要安慰它,叫它不要为我再哭了,可我已经痛得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腹中的孩儿挣扎着想要降临人世,我催动灵力去助它降世,灵力飞速地消耗着,很快就彻底耗空。
可却还是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我腹中的孩儿就能降临人世,可我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将它生下来的气力了。
【宝宝乖,不要欺负晚晚。】瞳瞳贴在我高耸的腹上,灵力凝聚而成的泪水滴在我的身上,微微缓解了我的痛苦。
瞳瞳的眼泪停顿住了,它抹了一下眼泪,忍着哭腔对我说道:【对不起晚晚,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瞳瞳?”我的心头突然有一股不安的预感,下一瞬,我看见它透明的灵体突然亮起一道光芒,一股精纯的灵力跑进我的身体。
【对不起啊,晚晚……】精纯的灵力柔和地浸润我的经脉,身体的疼痛被最大限度的减轻,瞳瞳的声音柔软轻灵,带着歉意,【我不该因为怕疼就把你的下落说出去的。】
原来苏涟漪是通过妖灵知晓我的下落……我怔了怔,随即又回过神来,连忙道:“我没有怪过你。”
【谢谢你啊,晚晚。你是一只好魔,可我不是一个好妖灵,我没有保护好我的朋友……】
【再会,晚晚。】
“瞳瞳!”
瞳瞳的灵体彻底消散。
我下意识伸手去捉,却只捉了一个空。
……
有了瞳瞳的灵力,我稍微缓过一些来,稍微又有了些许的气力去助我的孩儿降世。
但是不够,我的腹中就好像存在着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吸去了我所有的灵力和生机。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身上的温度随着血液一同离开我的身体,我手脚冰凉,力气耗尽,可我的孩儿却依然出不来。
“啊——”
谁……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救命啊,救命啊!
我虚弱地喘息,双眼死不瞑目那样地睁大了,手指抓进地里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被浓重的血腥味引来的莽荒妖兽在阵法湖泊周围咆哮盘旋,有妖兽潜入湖底咬住了我藏身的那只白贝,我挣扎地翻了翻身,挤出灵力去控制白贝开启防御:“滚开!滚开!”
那妖兽吃痛,松开白贝。
白贝落在湖泊的岸上,彻底暴露在天光里。
被血气引来的妖兽兴奋地围住了白贝,不断地用它们庞大的妖身撞击着用来保护白贝的结界,企图将我与我的孩儿吞吃入腹。
洛无尘设下的结界在这群妖兽的连番撞击下,像是随时都会到达崩溃的边缘。
身下的血越流越多,我的面色白如金纸,身体因为疼痛而痉挛抽搐。
我这一生汲汲营营,所求不过是为了留住一二能够为我所有的东西。
可我,总是留不住。
我什么都留不住。
我等不到柳暗花明,等不到苦尽甘来。
我的手指在地上痛苦地抓紧,指骨绷紧,十指的指甲根根翻折开裂,在地上抓出道道带血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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