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他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想起那里的人和事。
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不会沉浸在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上。
只有今晚,除夕之夜,看着漫天的烟花,他偶然间生出了点乡愁来。
于景渡大步上来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了少年仰头看着夜空的这一幕。
炸开的烟花照亮了少年的脸,但不知为何,他面上不像周围其他的少年那般欣喜或兴奋,反倒带着点淡淡的惆怅。
于景渡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心中忽而有些不安,仿佛少年随时会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只是大步上前走到了少年身边,借着披风的遮掩捉住了对方冻得冰凉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踏实一些。
“殿下!”容灼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当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于景渡当着旁人的面,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只握着他的那只手力道悄悄加重了几分。
待当晚的烟花结束,众人才各自散去。
容灼有些怕冷,在外头站了那么久冻得浑身冰凉,坐上马车后便缩成了一团。
于景渡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他身上,又伸手捂着他的脸颊和耳朵帮他取暖。
“陛下没说什么吧?”容灼问道。
“嗯。”于景渡看着他,“今晚没害怕吧?”
“你都告诉我了,我就不怕了。”容灼道:“一开始有些紧张,后来看你不着急,我也就不着急了。”他言语间满是对于景渡的信任。
于景渡拇指在他冻得冰凉的脸颊上慢慢摩挲着,看起来有点沮丧。
“今晚不是很顺利吗?你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容灼问他。
“我不喜欢让你经历这些。”于景渡道:“但是如果想将你留在身边,早晚都会有这么一下。我想象不出如果让他自己去设局,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知道,自己的身边从来都不缺眼线,皇帝的,太子的。哪怕他再怎么谨慎,只要他忍不住靠近容灼,就一定会有被发现端倪的那一天,届时无论是太子掌握了先机,还是皇帝察觉了异样,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可控的事情。
以皇帝如今对他的信任,或许不会将他如何,但容灼呢?
于景渡不敢想象,若皇帝因此事暴怒,将会给容灼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偏偏让他放手,他又做不到。
而他想要继续把容灼留在身边,就必须提前解决这个麻烦。
有了今日的先发制人,相信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皇帝都不会再拿此事来疑心他了。
“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他真要编排咱们,咱们也不怕!”容灼道。
于景渡目光微闪,心道这问题就出在……他身并不正,不止是不正,简直是歪得没边了。
“不过今日看太子吃瘪,还是挺痛快的。”容灼道:“我看他脸都气白了。”
于景渡淡淡一笑,问道:“我一直都好奇,你从前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何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你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永安侯世子的诗会上吧?”当时容灼甚至没认出对方。
一个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认识的人,哪儿来这么大的仇怨呢?
“我……”容灼长睫微颤,似乎有些局促。
于景渡一见他这副神情,便想起了许久前他看过的容灼的策论,以及那些日子翻阅过的各类志怪话本。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容灼这几日好不容易对他不那么戒备了,他可不想一句话再将人推远。
马车回府之后,容灼便回了住处。
于景渡则叫住了黎锋,又朝他吩咐了些事情。
“明日早些去将容庆淮接回来。”于景渡道。
“殿下……”黎锋提议道:“如今这么一闹,陛下多半要朝太子殿下摊牌了,容大人和容小公子是不是也不必继续躲着了?”
他这言外之意,可以送他们回容府了。
于景渡拧眉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要你多嘴?”
黎锋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知道自己这话戳了他们殿下痛处了。
他是想着将人送回去省事,他们殿下显然不这样想,说不定巴不得人一直住下去呢。
“我估摸着父皇今日肯定是责骂了老四。”于景渡道。
他并不知道皇帝朝太子说了什么,但看皇帝对他的态度便能推测出,太子肯定是没得好脸。
“你去告诉姚统副领一声,让他派人盯着去豫州的方向,防止东宫的人朝豫州传信。”于景渡道:“前几日让你找的豫州及附近各州府的官员名单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属下还让人将他们的升迁过往和师承都一并整理好了。”黎锋道。
“明日一并拿给本王。”于景渡道:“私兵营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恐迟则生变。”
黎锋领了命刚要退下,却见容灼抱着个手炉来了。
“容小公子?”黎锋忙朝他打招呼。
“殿下睡了吗?”容灼问道。
不等黎锋回答,于景渡便匆忙起身出来了,“没睡。”
“我就是来问问殿下,要不要守岁?”容灼道。
于景渡一怔,显然没想到容灼竟还有守岁的习惯。
“要。”于景渡用眼神打发走了黎锋,忙让容灼进来,“我还以为你累了回去睡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