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程锋利索地道别,用宋羊的话说,这叫我就静静地看你演。
程锋大概能猜到关钿的想法,季悦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没有说错,他是关钿的儿子,他和关钿真的很像,尤其在谨慎迂回这一点上。
今日的短暂交流既是试探,也是下饵。程锋想钓的,是关钿的罪证,关钿想钓的,是程锋的马脚。
两人错身而过,狭路重新归于平静。
关钿看着程锋的背影,目光渐渐沉郁,这孩子若真是他儿子,回京的目的只可能是寻仇!
必须先下手为强,他能杀那孩子一次,就能杀第二次,但下手之前,他得先搞清楚被程茴藏起来的东西是不是在那孩子手里
宋羊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回笼觉,然后绕着小院走了半圈当作晨练,在日头变晒之前坐到了书房里。
玉珠将茶水放下,然后默默退下。
黄花梨的圈背椅垫了又厚又软的垫子,宋羊陷在椅子里,手习惯性地搭上肚子,轻轻抚着。
肚皮下的小人儿顶了顶他的手。
宋羊忍不住笑:你们爹说了多少好话,你们都不给他点反应,他一不在,你俩倒闹得欢。再这样,他要伤心了。
肚皮又被顶了顶,像在反驳宋羊的话,又像在撒娇。
宋羊眼神温柔,今晚他跟你俩说话,你们要给点面子哦。
宋羊说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得到回应,他无奈地道:行叭,连我的面子也不给了啊。
初夏的风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穿堂过时吹动桌案上的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宋羊随手将书拿起倒扣,室内重新变得安静。
早上送程锋去上班,他其实远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更担心一些,皇宫在他眼里犹如龙潭虎穴,但他不想让这种负面情绪变成程锋的压力。
你们来得有点不是时候啊宋羊摸着肚子轻声道,刚刚还不给面子的宝宝们,这会儿又像闹了脾气,连着踹了宋羊两下。
宋羊戳戳肚皮,温柔地警告道:不许闹了,爹爹我想事情呢。
宝宝们安静下来,宋羊感到神奇,或许宝宝们真的能听懂?
扰人清静的风平息了,宋羊将倒扣的书摆正,然后拿起惯用的炭笔和自制的记事本。
双生子容易早产,距离生产还有四个月左右,这段时间宋羊不会什么都不做。
京城很平静,但宋羊没有忘记一路走来看到的景象食不果腹的灾民,腐败溃烂的工事,蔚然成风的贪污,纵使宋羊不是政治家,也能看出水要覆舟的迹象。
程锋屯兵、屯粮的行动从没有瞒过他,宋羊知道,最坏的情况就是兵戈相向,一旦到了这一步,必定生灵涂炭。程锋、太子、夏隋侯、庆远侯,还有其他的人即使他们有各自的目的,但都在为了避免走到最糟糕的地步努力着。
宋羊也在做他力所能及的事。
他先打开书桌左边的一个匣子,这是黄与义昨夜派人送来的,最近一段时间向匠心坊求购图纸的来信。
厚厚一叠,粗略估计也有五十多封,宋羊一张一张看过去。
有希望他设计园林的,有想要讨教画法技巧的,有委托他设计贺寿礼物的,不一而足。
其中一份引起了宋羊的注意,原因是字迹十分狂野,宋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丑得让他眼睛疼的字。仔细辨别后,对方希望拥有一个晾晒物品用的架子,最好状似人形,又说他晾晒的东西很珍贵,一定要牢固,还说希望一次能多晾一些,但占地不要太大。
落款是无名氏。
宋羊看得是一头雾水。
这位字丑到眼睛的兄台,想要的莫不是衣架?
宋羊脑袋上冒出一个个问号,他读这信多费心力啊,结果居然是要衣架?
这东西一点儿不难画,可普通人家一根绳子就能晾衣服了啊,宋羊看不到衣架的商机,想来想去,干脆当作没看懂信的内容,将这张纸放到了一边,继续看后头的信了。
过了两天,善工坊突然推出了河边大王设计的新玩意儿:撑衣架。
卓夏立刻派人给宋羊买了一个回来。
看到实物后,宋羊目瞪口呆。
这东西有点像裁缝做衣服时用的假人,但通体是竹子做的,只不过竹子被裁成了等长的一截截,每一截都是前凸后凹,以此做了可活动的连结。
中间有支撑的主干,外面则是一圈一圈的拼接出来的竹截。
整个撑衣架跟人等高,有头、肩膀、身子、四肢,底下一个圆木底座,给加上衣服后像极了服装店里的模特。
宋羊又一次怀疑河边大王是不是跟他一样穿越来的了。
但宋羊又觉得这东西作为衣服架子未免太过豪华。因为每一截竹木都可以拆卸,使用者可以把成人大小的撑衣架拆成孩童大小,甚至还能通过拉动撑衣架胸前的竹截做出胸的形状等等。
宋羊发现了盲点。
他把向外拉的竹截又拉动了一点,撑衣架假人的胸顿时又大了一个杯型,旁边的玉珠和宝珠都羞红了脸:公子怎么耍流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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