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里有所偏爱,又如何能做到不偏不倚呢?”
夏司言笑着摇头,“先生着相了,既然帝制是国家一切大事皆取决于君王的个人意志,又如何可能做到真正的不偏不倚?就算我跟你没有这一层关系,我就不可以对身为朝廷大臣的你有所偏爱吗?就像我父皇偏爱高擎、我皇祖父偏爱张硕延、太祖爷爷偏爱杨清和,你能说这几位老臣也是以色侍君吗?”
“可是……”
“高擎就不说了,杨清和可是我朝开国功臣之一,他的画像至今都挂在内阁里,受百官膜拜。他和太祖的君臣情谊令天下动容,人们难道会说太祖偏私不公吗?”
韩佑第一次觉得夏司言是这样的能言善辩,他竟然无法反驳。
夏司言接着说:“所以你为什么要苛责我无法对你秉公无私呢?就因为我喜欢你吗?”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摘自李白的《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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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助攻
韩佑在被吻得头脑发晕后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夏司言偷梁换柱的诡辩。他把夏司言推开,喘着气说:“陛下说得是,可张硕延杨清和不会跟皇帝睡到一起。”
夏司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最介意的是这个吗?”
韩佑向后靠在书桌上,垂眸不语。
夏司言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若是不愿意,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了。”
屋内烛火跳跃,发出“毕剥”的声响。沉默许久,韩佑仍低着头,轻声说:“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宫吧。”
长睫微垂挡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被吻得绯红的嘴唇,很想再亲亲他。伸手要去抬他的下巴,伸到一半又放下,手握成拳垂在身侧,夏司言叹口气,“好。”
韩佑站直了,要行礼恭送皇帝,夏司言隔空点了点,“说好了只有我们的时候你不可以叫我陛下。”
韩佑抬眼看他,他笑了笑,把面纱又戴在脸上,说:“景略,我走了。”
“嗯,”韩佑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答:“那你……”
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夏司言已经大步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韩三看到那身材高大的红衣女子带着冯可走了,才又跑到书房去找韩佑。见书房门开着,韩佑一个人坐在里面发呆。
他问:“先生,那是什么人?他们言传您和宫中的舞姬……是真的吗?”
韩佑疲惫地摇了摇头。韩三一脸莫名,只发现桌上的小米粥已经凉了,看起来还一口都没有动过。
此后的半个月,韩佑都没有和夏司言单独说过话。
任命他为户部尚书的旨意已经发到了六部衙门,这十来天几乎每天韩佑都忙着应酬各种官场交际,很少有时间停下来伤春悲秋。
和皇帝还是会时不时见面。
这天退了朝,皇极殿的管事牌子通知韩佑和几位大臣到暖阁议事。
夏司言坐在御案后面,将一叠纸递给冯可,吩咐道:“给几位爱卿看看。”
冯可捧了过来给他们传阅。
是甘州发回的邸报,事情已经差不多查清楚了。自昭暄三年以来,甘州官员上下勾结、串通一气,谎报灾情骗取朝廷赈灾款一百二十二万两。户部尚书魏许包庇默许,为张自良等人提供方便,甚至亲自指导他们做假账,侵吞甘州税收八十七万两。
事情牵涉了西北四州官员近百人,追回赃银一百一十七万两,贪污数额之巨、波及范围之广,令举国震惊。
夏司言撑着胳膊坐在圈椅上,抬眼看向韩佑:“韩爱卿,你怎么看?”
韩佑走出来站到御案前,恭敬地开口:“陛下,甘州案所涉官员必须严惩,不可因罚不及众仍存姑息。积极检举揭发的,可以酌情宽大处理。除此之外,凡涉案官员,其上级不论是否参与,都应当负监管不力之责。”
答完话抬起头,跟夏司言目光交汇,两人都静默了片刻,韩佑心里悸动,很快又垂下眼错开视线。
夏司言说了不再逼迫他,这些日子便没有再单独召他进宫或者到家里来找他。朝堂上也再没有丝毫越轨的举动,连远远地对他笑一下也不再有。
韩佑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又提心吊胆,至于提心吊胆着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一切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他看了一眼紫檀木书桌上的青铜墨碟,上一次被他不小心打翻过,如今又好好地放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夏司言对上了年纪的大臣都比较客气,带着笑意问胡其敏:“胡阁老,你负责刑部,你有什么想法吗?”
胡其敏上前一步跨到韩佑身边,对皇帝拱手道:“臣同意韩尚书的说法。另外根据我朝律例,在此案中犯下重罪的官员,还应当溯及举荐者,追究其识人不明、用人不察的责任。”
吴闻茨和周奎在后面对视一眼,都知道胡其敏这话是冲着高擎去的。
在这个案子里犯下重罪的魏许和张自良都是高擎的人,而目前皇帝只是把高擎逐出内阁,他礼部尚书的位置还暂时没有动。他主动把张自良送给他的地契上交了朝廷,另外还上交了这些年张自良和魏许陆陆续续给他“上供”的三十万两银子以及金银珠宝若干。有不少官员上本替他求情,说他主动认错态度诚恳,请陛下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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