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司言眨了眨眼睛,涣散的目光聚拢了,也转过头来看向韩佑,有些迟钝地问:“你说的一样,是指什么?”
韩佑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目光温和,柔声道 :“一样的,我也喜欢你。”
这是韩佑第一次没有对夏司言使用敬语。
夏司言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撑起来,俯身盯着他的眼睛,问他:“真的吗?”
“是真的。”
夏司言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展开,就听到韩佑又说:“可是发乎情止乎礼,陛下,臣也只能到喜欢这里了。”
嘴唇刚刚拉开一个愉悦的弧度,就凝固了,夏司言收敛起笑意,眼神也变得冷酷,咬牙切齿地问:“发乎情?止乎礼?”
他俯下身来,在韩佑身上投下一个危险的阴影,鼻尖相抵,气息交错。克制了想要咆哮的冲动,他哑着嗓子问:“你可以止乎礼吗?你敢试试吗?”
韩佑下意识偏头望向窗外,夏司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只能看着自己,在他耳边喷着酒气说:“他们都走了,外头没人,先生。”
夏司言身上的酒气很重,体温也高得不正常,看向韩佑的目光却十分清澈。韩佑分不清楚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的。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捉住韩佑的手,把干燥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唇上。
韩佑想收回手,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夏司言下了力气,把他抓得很痛,但又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掌心,那神情近乎虔诚。韩佑感觉到掌心很烫,滚烫的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胸腔,又从胸腔传遍四肢百骸。
有个声音在说,你看,你抵抗不了的,韩景略,算了吧。
放弃吧。
沦陷吧。
他颤抖着,轻轻地叫了一声:“陛下。”
夏司言把他的手拿下来,跟他十指相扣,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亲了亲他的唇,然后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身上的人皮肤滚烫,像是要灼穿他的身体,但过了很久,韩佑也没有等到下一个动作。
夏司言已经睡着了。
韩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抱住夏司言,轻轻把他侧过来放在地上。夏司言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好像睡梦中都在害怕他逃跑。韩佑不想把人弄醒了,只好把自己的手臂给他当枕头,让他就这么抓着自己睡。
夏司言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这时才终于安心睡去。他抱着韩佑的腰,半个身子都压在韩佑身上。韩佑被他压得手臂发麻,想换一个姿势,稍微一动却被抱得更紧。
连睡着了都还是这样任性强势。韩佑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他是我的君王,也是我带大的孩子。
第二日上午,韩佑是在床上醒来的。他睁开眼睛看见明黄色的暗龙纹床帐,懵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身旁的位置也有睡过人的痕迹,但那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体温。
这是皇帝的寝殿。
韩佑坐起身,盖在身上的丝绸薄被滑落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外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了。
阳光透过蒙白的窗户照进来,让屋子里很亮,看这个日头应当已经不早了。
头有点痛,昨天夜里折腾得太晚了,他睡得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搬到床上的。
这时他听到一阵很轻的铃铛声由远及近,然后一条白色的小狗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熟稔又亲昵地跳到他的身上。
看它跳床跳得这么熟练,就知道它平时肯定没少往陛下的床上跑。
韩佑揉了揉他的肚皮,见他长得越发健壮,毛色光滑,想必是在这长乐宫过得很好了。
窗外传来一个小宫女的声音:“哎呀,雪球跑到陛下的寝殿里去了!”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宫女说:“赶快去抓出来,韩大人在里面呢,别把韩大人吵醒了,陛下交代了的……”
接着她们说话的声音变小了,韩佑听不清。他笑着把小狗抱起来举高,“雪球?谁给你取的名字?”
小狗叫了两声,门外的宫女静了,接着门被敲响,韩佑听到年纪大一些的宫女小声道:“侍郎大人?”
韩佑朗声回答:“进来吧,我起了。”
门外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四个宫女各自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安静而迅速地服侍韩佑洗漱更衣。
韩佑抖开托盘上的外袍,是一件丝质的红色对襟大袖衫,很明显是女性的款式。他皱眉问那宫女:“这不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呢?”
宫女答:“大人的衣服昨个儿弄脏了,已经送去浆洗了,得晚一点才能拿到。”
韩佑不疑有他,温和地说:“姑娘可能弄错了,这是女子的衣服,若是宫里没有合适的,还请姑娘给冯公公说一声,让我府上的韩三送一套进来。”
那宫女跟旁边的宫女交换了个眼神,福了福身,说:“是。”
之后又有内侍送了早点进来,韩佑没见到平时熟悉的人,也没见到冯公公,于是一个人随便用了点早膳。
这天是六月二十九,是上朝的日子,想必这时候夏司言已经去皇极殿了。而韩佑之前请了三天病休,这是第四天,吏部衙门的公务恐怕已经堆成山了,他今天无论如何得过去一趟。
跟雪球玩儿了一会儿,雪球不耐烦一直在房里,自己跑出去了。韩三还没有把衣服送来,他又不能真的穿女人的衣服出宫去,只得坐在房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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