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决明深知自己的马甲要掉不掉,便不再推脱以免再露马脚,爽快地应了下来,道:“我明日会先去接李姑娘,巳时会至城门,届时我们在城门汇合吧。”
冷血微微一愣,如碧湖的眼中荡起涟漪,既意外又困惑,他默默地盯着面前的绛衣少年看了片刻,轻轻颔首,转身离去了。
阿飞在院中练剑,冷血经过,不由驻足。小孩神色肃穆,抿着唇板着脸,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认真。
也许是都有野外长大的原因,冷血和阿飞在某种程度上十分相似,隐隐有亲近之意。
冷血看了片刻,见他练的认真,收回视线,抬腿出了院子。
夜间赵决明确认行李皆已备好,放下心来,离开屋子后便去找顾惜朝。
天色已黑,夜风冰冷刺骨,赵桓揣着手从廊下走过,王怜花瞥见,忍不住驻足:“赵决明,你很冷么?”
绛衣少年抬首,月光下他的神情模糊,挥之不去的呆意却隔着黑暗与空气清晰的传达给王怜花。
“天凉了,确实有些冷。”赵决明承认,并好心地给予提醒,“前辈也莫要忘了添衣。”
“……”
王前辈努力忍住想要朝这位贴心后辈瞪眼的冲动,绯袖一挥,大步离开了。
顾惜朝的书房中亮着烛火,窗纸上映着年轻人的影子,对方手中持笔,迟迟未落,烛火微晃,窗上的影子也摇了摇。
赵决明在窗外立了片刻,屋中人大约是瞧见了他,放下笔,起身推开窗,顾惜朝神色淡淡,看见他也不惊讶,而是同他对视。
赵决明对他一笑。
顾惜朝起身开了屋门,赵决明揣着手走进屋中。书房内整洁有序,墨香四溢,十分符合顾惜朝给人的感受。
赵决明表明来意,提起三年前两人的约定。
“我还当你不会再提起那事了。”顾惜朝慢条斯理地道,“不过你既然记得道歉,约定更不会忘,一直等着你呢。”
赵决明严肃地道:“我离去在即,若是不提总感觉过意不去。”
是以他纠结许久,终于想明白了要说些什么。
顾惜朝:“未想好还是说没有?”
两人曾约定顾惜朝会为赵决明做事十年,至于做什么事却并没有明确,而重逢至今,此刻赵决明是头一次正经又严肃地说要谈那个约定。
赵决明坦言:“我没有需要你为我做的事。”
顾惜朝扬眉。
“你考中探花,如今是翰林院编修,前途无量。”赵决明微微一笑,“只希望你莫忘本心,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我记得……”顾惜朝心情奇妙,眸光微动,“青衣楼和石林洞府的金银财宝,你分文未取,那些财宝皆充入国库之中。”
赵决明微微一顿,难为情地纠正,“倒也不是分文未取……拿了一点点。”
顾惜朝一噎,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重点不是是否分文未取,而是对方将那庞大的财富拱手让与朝廷,顾惜朝感叹的是这一点。
沉默片刻,他轻轻摇头,无奈笑道:“你这话相当于白说。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舍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没有谁比顾惜朝更懂得机遇难求,当今官家求贤若渴,省役薄赋,修德慎罚,他若要出人头地,自然要随官家之所愿。
赵决明轻快地微笑,道:“可我若是不说,总感觉你会一直念着这事。”
两人相对而笑,顾惜朝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却又溢满了暖意。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不能说全拜赵决明所赐,但能确定的是,赵决明助他良多,是个好人。
即便日后赵四当真有所求,他必定出手相助。
顾惜朝如是想。
*
翌日清晨,赵决明早早起床,同朋友们一起用了早饭。
李寻乐知晓今日回来便会不见赵决明,十分不舍,叹道:“你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这宅子大约也会变得冷清了。”
赵决明安慰他:“不要紧,前辈和阿飞还会留上一段日子。”
顾惜朝倒没李寻乐这般不舍,淡淡道:“你在江湖上行走记得小心为上,不要莽撞。”
赵决明自是应下。
两人离去,赵决明在院中练剑,阿飞从床上爬起,抱着石片剑跟着一起比划起来。
王怜花推门而出时便瞧见一大一小在院中舞剑的情景,赵决明有意指点,阿飞知他心思,全神贯注地跟着比划。
最后一招落下,赵决明反手收剑,长剑入鞘,秋霜之色在杲杲秋阳下熠熠生辉,在其衬托之下,持剑之人凛然而不可侵犯。
长剑在手时的赵决明与平日佩剑时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令人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赵决明。
三人道别,赵决明牵着马离去,绛红色身影渐行渐远。阿飞自被王怜花带在身侧以来,便一直与赵决明和玉天宝相处,如今他们接连离开,阿飞虽然不难过,却仍有些寂寞。
王怜花摸摸他的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日后总能相见的。”
阿飞默默点了点头。
*
赵佶借派人送李姑娘出宫的机会,给了赵决明一些盘缠。侍卫神情严肃,赵决明从他手中接过包袱,心情略有几分微妙。
他向那侍卫道谢,后者严肃地点头,似乎并不打算同他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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