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与南王一开始的构想相比有些差错,但赵佶对李姑娘十分看重,以礼相待,后者在宫中待遇甚佳,因而南王亦有几分自信——以李姑娘的容貌性格,没有男人不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李姑娘本人却在独处时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原因无它,赵佶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全然没有她想要的迷恋倾慕,只有丝毫不变的欣赏——如同对死物一般的欣赏。
她甚至怀疑,在这位天子眼中,她与御花园中的奇花异石无异。
此刻站在骄阳之下,李姑娘面色如常,实则心中咬牙切齿。
赵佶一脸肃然,绘画书法是他梦醒后唯二可以不受人干扰的乐趣,也是他视之为神圣的事情,因此即便知道让一位姑娘待在夏日的阳光下有些为难人,他也没想着中止。
赵佶:难得有空提画笔!当然要画得尽兴!
李姑娘:……欺人太甚!
汴京城外,明月庄。
方应看又一次上门探望病中的太子殿下。
少年眉眼间的疲态显而易见,面色苍白,强笑着回应方应看的问好。
两人谈了些过去习武的趣事,恭恭敬敬有来有往,方应看安慰他迟早会病愈,太子则微笑着道:“多谢小侯爷,承你吉言。”
与少年太子交好的年轻人中,方应看是第一个,也是最早与他相处的人,可即便有过短暂的师生之谊,两人的关系却仍有些疏远。
原因为何,方应看心知肚明,却不知道太子是何想法。
他们谈了片刻,太子显出困意,方应看便识相地告退,他离去之前,分明露出困意的少年忽然一顿,开口道:“小侯爷,我听闻京中不太平,还望你能帮上一帮。”
鸟鸣叶响,正午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房中静了一瞬。
方应看抬首,面上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天真笑容:“为官家与殿下分忧,是臣份内之事,不敢劳殿下如此费心,殿下言重了。”
面色苍白的太子笑了笑,没有再开口,方应看静静地看他一眼,又一次请示离开,得到允许后低首退下了。
太子殿下隔着门看屋外的人影远去,在屋中逛了逛,照照镜子,做出几个怪表情,在脑海中系统的大声吐槽下乖乖地住了脸。
赵桓对系统感慨道:【这个傀儡精妙绝伦,不知是什么样的世界会有这种技艺。】
系统洋洋自得:【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赵桓盯着镜中的面容,对系统所说的那些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系统提起正事:【我觉得你若是来了汴京,十有八九会掉马。】
赵桓莫名地自信:【那我会是那十之一二。】
系统磨了磨并不存在的牙,提醒道:【王怜花好像觉得在汴京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你悠着点儿,不要太心大了。】
赵桓若有所思,王前辈心思通透,即便一开始他不知道对方有所试探,但后来再重逢,他也明白了王前辈的想法。
——不过他瞒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努力不掉马就没有问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桓乐观地想。
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第52章 出逃少主(一)
安阳城。
月明风清,蛙鸣鸱叫。
四人露宿野外,赵桓正抱着剑守夜,篝火中发出噼啪一声,将灭未灭,他见此添了些小木棍,篝火缓缓重燃。
黑马与红马垂首站在原地熟睡,马车车厢的一侧帘子被掀起,阿飞与王怜花在其中歇息,玉天宝裹着薄被靠在树下——就在赵桓斜对面——年轻人闭着眼,眉头紧锁。
赵桓盯着篝火,目光上移,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夜空之下,更深露重,少年低首,默默地擦起了自己的剑。
风中有野兽呜嚎的声音,树木枝叶啪啪作响,马车、人、篝火都被如水的月光笼罩。
秋霜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赵桓带着轻微笑意的双眼。
“我不要——”
树下的玉天宝在梦中大喊一声,极尽悲愤,却又满是无力。
他在做梦。
赵桓看向树下的皱眉沉睡的年轻人。
同行多日,他偶尔能于夜间听到玉天宝的梦呓。
此刻玉天宝仍困于梦魇之中,蜷缩的更紧了,瑟瑟发抖。
“爹——”
梦呓带上了哭腔。
赵桓默默地盯着对方,他守夜数次,猜到了玉天宝接下来可能会说的梦话。
“去你大爷!”
赵桓习以为常。
玉天宝大约和他爹——玉罗刹——关系不太好,虽然他梦话说的断断续续,也未提到玉罗刹的全名,但赵桓凭借之前的线索猜出玉罗刹是玉天宝之父。
作为朋友,不能强人所难,故而赵桓决定要等玉天宝袒露心扉之时再同他说这个话题。
天明之际,晨光熹微,四人拾掇一番,玉天宝驾着马车上路。他在兰州城时说要向赵桓学习,也确实学到了许多。
前方是临清城,王怜花在过了城门后便下了马车,同赵桓和阿飞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去,一身张扬的绯衣转眼间便消失在人潮之中。
上午的街道人来人往,他们这一行人十分显眼。
有人暗中观察,瞧见车厢中的绛红色衣角,视线在那片绛红色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手握车辔的玉天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