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女帝都反应不及, 猫眼瞪大,满脸不可置信。
她下意识扭头, 看向屏风后我的方向, 带着询问不安,仿佛我这个“神仙”是某种庇护。
我凝视万从侍含笑的嘴角,总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陛下?”殿中众人不知所以,只把视线投向主心骨。
女帝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挥手道:“此事……不许外传!让人把万仞川尸体烧掉, 就说暴病而亡。”
“至于这个宫人,照顾皇贵君和皇嗣不利,堵住他的嘴,拖出去杖毙。”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让朕在外听到一丝传言, 你们都逃不掉!”
女帝震怒时颇有几分帝王威严, 无人敢直视她那双锐利双眸, 纷纷低头应是, 连向来骄纵的皇贵君都不敢闹。
待众人离去, 我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女帝浑身力气抽空般,跌落在雕花紫檀椅上,一旁啃完橘子瓣的小灯爬过去,用两根须须顶她的手。
二十五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复杂。
她知道小灯在安慰自己,但对方美洲大蠊的外表,让这个场面在温情中又多了些一言难尽。
“萨宁,这件事……”
“不知道,”我从她身边抱走小灯,抚摸它黑亮脑壳,直截了当道:“首先明确一件事,我并非全知全能,能观过去、现在、未来一切事的只有世尊。”
前提是慈悲佛愿意说,而不是沉迷扮演谜语人。
我将小灯收回小盒子里,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指使初一的是万从侍?”
“从他们三人口供和寻香蛊密集度判断,当然,还有我对他们的部分了解。”
二十五缓缓道来:“初九身上的寻香蛊散出去最多,但这是因为他早上去椒凤宫禀报,所以停留在各宫君侍身上的蛊虫数量相当。”
“花梁身上的寻香蛊只停在君后宫人身上,我也常在钱弈钧身边见到那人,好像叫什么‘文璐’。”
女帝垂眸自嘲:“我和钱弈钧少年夫妻,认识了快二十年,他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做事稳妥仔细。如果是他要毁掉玄鸟蛋,他绝不会用如此拙劣手段,而且过去几个月,他有太多动手机会,为何偏偏等你入宫再做这事?”
我好奇道:“你觉得,如果君后真要谋害皇嗣,他会怎么做?”
二十五托腮,好半天才轻声道:“他会挑拨另一个君侍去做,自己则毫不沾手。”
“这么说吧,钱弈钧是个下棋高手。南楚钱氏,和东齐上官家比起来,是一个子弟众多的宗族,光是分族就有二十多支。钱弈钧是嫡夫所出,但非长非幼,小爹十五个,姐妹十六个,兄弟三十个。”
二十五看向我,问道:“在这种家族平安长大的人,还能顺利嫁给皇长女为正夫,您觉得他是什么性格?又是什么手段?”
“有时候,钱弈钧心思深沉到,连我都看不透。”
我拿走桌上剩余的橘子,边剥边问:“这就是你讨厌他的原因?因为看不透,所以你害怕他?”
话音未落,女帝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如果她有毛,现在应该全炸开了。
“朕怎么可能害怕一个男人……呃,神仙不算!”
我嗤笑一声,把橘子塞进嘴里,选择先把这事略过:“所以,动手破坏玄鸟蛋的唯有初一,但他见过三位君侍:宸君、刘美人和万从侍。”
“虽说宸君和刘美人是一起见的,但这两人早就结为同盟。刘美人出身侯府旁系,宸君膝下有位小皇子,又始终被皇贵君针对,他们两个共同谋划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寻香蛊却大多停在宸君和刘美人身上,”女帝淡笑道,“你说过接触时间越长越近,香味越浓,寻香蛊数量就越多。”
“初一晚上才见到万仞川,后者还去宫殿找来珍奇香料,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为何万仞川身上仅有十几只寻香蛊?除非他身上气味被什么东西遮掉,这是最开始,寻香蛊为何追踪不到药水的原因。”
那些泡澡的珍贵香料。
“当然,这个推论并非百分百正确,所以我才让你放蛊吓唬初一,再敲山震虎,看看万仞川的反应,但谁曾想到……”二十五声音低下去。
谁想到竟然牵扯出此等诡异之事。
“我已经让人去搜宫,若有线索,侍卫今晚定会来禀报。”女帝说着看向我,眼神暗含期待。
我挑眉,反问:“所以?”
“今晚仙人可否给我上第一节 课?”
我:……
你那是想上课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你就是害怕,想找个神仙当保镖!
“行。”算了,自古皇帝哪有不怕死的。
“另外,玄鸟蛋破了,又涉及那样的事,放在皇贵君这边有些不妥,仙人可否……”
“行,记得和皇贵君解释清楚。”
“多谢仙人!”
于是,侍寝第二天晚上,女帝抱着一颗玄鸟蛋住进了明光殿。她甚至连日常物品都一并带来,摆出赖着不走的躺平模样。
亭歌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元夕高兴中又带着担忧,而我,血压拉高。
“我记得让你一个月来三次。”
“唉,这也都是为了孩子。”二十五满脸“慈爱”摸了摸鸟蛋,破口部分用绸带绑好,像个复活节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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