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亲眼目睹了宫中的情形,依他之见,晋家带去的亲兵,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前来清除叛军的。
可真正的真相,注定是没有办法为人所知的。
江樱听罢一阵默然。
这倒是真的。
士族子弟,纵然是死,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死也要死的有价值,留下令天下百姓感慨惋惜的美名。
“他们当真死了吗?”她不确定地问道。
“晋家门前都挂了白了……那还有假吗?”冬珠说到这里,忽地嗤笑了一声,道:“晋家世子我见过几回,怎么看怎么胆小的,昨夜竟敢亲自入宫平叛,倒是让人吃惊。可晋觅那人渣,要说他也因此丧命的话,我却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别人不知,她与江樱难道还不知么,那厮在西北之时双腿都被生生打断了。晋家会让一个瘸子深夜进宫护驾?这也太它娘的说不通了吧?
也只能糊弄不明真相的百姓了。
“指不定是怎么死了呢。晋家为了给他留下个好名声,也真是够不遗余力的。”冬珠撇撇嘴,道:“这种人,就该让他遗臭万年才对。”
只能叹他一声好运气,是生在了晋家。
听她言语讽刺甚至难听,庄氏皱了皱眉,心想劝一句‘死者为大’。但见梁平神色平淡。似是丝毫不觉得冬珠所言有什么不妥之处一般,自己便也没有再开口。
反正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甭管怎么死的。死便死了吧,与她家也没什么干连。
她刚要打住这个话题,然却听江樱忽然松了一口气似得,道:“名声对活人而言故是要紧。但对死的人来说,却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人在做天在看。他父子二人是善是恶,阎王爷那儿自有评断,待来世是让他们投生做猪还是做狗,便要应各自的轮回报应了。”
庄氏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诅咒。
自家这姑娘。何曾这样说过谁?
梁平与梁文青也俱是一怔,梁文青道:“你这是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外头的人都在颂扬他们晋家一门的忠烈,为了天下大计送了性命。你倒好,在这儿诅咒人家来世做畜生——”
“做个能喘气儿的畜生都算便宜他们了。”江樱轻飘飘地一句。口气一丁点儿起伏也听不出来,声音是小姑娘独有的清脆,怎么听也不像是能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的。
像晋余明这种双手沾满了无数无辜之人鲜血的人合该下十八层地狱,时刻遭受折磨,永世不得超生吧?
她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梁文青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
“这又说的什么话啊?”庄氏满脸的哭笑不得,忙地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若他们当真是恶人,这般短命或也是老天爷给的报应了。可这些自有天定,你如今还病着,哪儿能说这些有损阴德的话?”
江樱也不再多言,却是想起了晋起来。
不知道晋大哥有没有听到这些消息?
前世今生的仇人忽然就这么出乎意料的死了,他听了之后不知是会松一口气,还是会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瞧见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梁平又断断续续地跟她说了一些昨晚的事情。
还没能从晋家父子的死讯中完全抽出神来的江樱,越听越意外——
“昨晚祖父也进宫了?”
昨晚的情况那样凶险,他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去冒那个险?
“若不是孔先生和丁城军在前开了路,只怕我同阿烈也不能在那帮人对你下手之前便赶到未央宫,救下了你这一条小命儿。”冬珠半开着玩笑道。
“先生昨夜是随我们一同亲自将你送了回来,又听大夫确诊你没有大碍之后,才放了心回了清波馆去的。待会儿怕是还得过来的——”梁平又将昨夜宫门前的种种,说给了江樱听。
江樱听着孔弗因急于入宫救她,甚至不惜跟晋擎云当众对峙,还险些到了要闹翻脸的地步,一时既是愧疚又是感动。
“真说到这儿的话,我确也弄不明白晋家昨夜入宫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带了那么些兵,没能救下皇帝便不说了,竟也不派一兵一卒去皇后宫中保护吗?”庄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听你梁叔说,那皇后娘娘,最后还是被后/宫之中的一名嫔妃给拼死护出了金銮殿的。”
江樱闻言更是意外!
“皇后娘娘还活着!”她忙地看向梁平。
她醒来后一直不敢问及,便是肯定了昨夜皇后娘娘只怕早已在密道之中送掉了性命。
梁平点头道:“侥幸保住了一命,只是也受了极重的伤。”
江樱听罢心中稍有安慰,暗暗想着等过了这段风波,宫中形势稳定下来之后,便去看望她。
“好了,别净说这些了。你才刚醒,还得好好歇着,等待会儿大郎将药送来,你快给喝了。再躺一会儿,便能用午饭了。”庄氏掐住了话题,梁平也当即未再多言,只说厨房里还煲着汤,他怕江浪一个人忙活不过来,便请缨前去帮忙了。
庄氏替江樱掩好被角,也带着梁文青去了厨房准备午饭。
冬珠有意跟庄氏处好关系,好打消她到时不肯让江浪‘入赘’西陵的做法,便也抛下了江樱,跟着去了厨房。
房中这才完全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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