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端着一口不知道为何物的汤盆走了进来,一面说道。
“够了、够了!”梁文青连忙地说道:“四菜一汤已经够了!”
一准儿还是吃不完的。
梁平和方大方二也忙地跟着附和。
梁平附和还且算了,竟还有心思拍上几句马屁,不可谓爱的不深。
见大家这种反应,庄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遂也不再继续‘自责’,将汤碗放下,便跟着坐了下来吃饭。
吃了两口,便摇头道:“最近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觉得味道不对……”
“……”
梁平等人低头不语。
一顿饭,吃的平静却艰难。
饭后,梁平和方大方二作为家里的专业洗碗工,主动收拾了饭桌上的残局,而忍耐力不好故而只吃了两成饱的梁文青想要回房去偷偷去吃些糕点,不曾想却被庄氏给喊住了。
“文青,你近来是不是心情不好?这几天在饭桌上,都没见你好好的吃过一顿饭。”庄氏满怀关切地问道。
梁文青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娘,分明是您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地做过一顿饭好吗?
“我还好……”梁文青觉得自己受了父亲的影响,变得越来越‘懦弱’了,缺乏说出真相的勇气。
“哎……”庄氏莫名叹了口气,来到梁文青身前,拉起她一只手,拍了拍,眼中满是安慰的意味,并且难得的放软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娘也很希望你能如愿跟春风走到一块儿,但世事难料,感情也不可勉强,春风他早到了成家的年纪,如今他既有这个意愿了,你也不要再自我耽误了……该为自己的日后打算一二了。”
“娘……”梁文青满脸凌乱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呐?”
“娘在说媒婆给春风说亲的事情啊。”
“什么?!”梁文青一把甩开庄氏的手,往后跳开了一步,失声惊道。
“你不知道啊……?”这下换做庄氏愣住了。
她瞧着这孩子这几日顿顿吃不进去东西,郁郁寡欢,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是为了此事在烦忧失落呢。
所以才想着要开导一二。
梁文青眼睛瞪的跟铜铃似得,片刻之后脸色一垮。“哇”的一声就忽然在原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庄氏一瞧,心顿时凉了半截。
完了。
捅大篓子……
……
“公子,前面就到黎安了。”
蒙蒙细雨中,身披蓑衣的俞叔骑马至马车窗旁,隔着帘子说道。
他口中的公子,自然便是女扮男装的华常静了。
“这么快——”华常静闻言撩开马车帘一角,欠着身子往外瞧去。
前不远处。空旷而泥泞的道路前。出现了一面斑驳的古城墙。
今日天色不妙,自一大早起便阴阴沉沉的,到晌午才堪堪落了些雨气。虽然雨势不大,但却十分缠/绵,眼下已近掌灯时分,还未有消停下来。
昏暗的暮色中。黎安城的老城门前,左右各立着一位守卫。一个半耷拉着脑袋像是在打瞌睡,另一个弓着腰背,竟然是已近花甲之年的模样。
或因天气的缘故,此时城门前后。并无半个出入的百姓或是商旅,在四周景象的烘托下,显得清凄而沧桑。
俞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十年前的黎安城,可不是这幅模样啊……那时小姐还很小。每回跟着老爷路过这黎安城,总会央求着要去狮子桥看花灯,吃糖葫芦儿。可近年来黎安城受征战波及,城中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原本热闹的狮子桥也早都面目全非,成为一方残垣了……”
华常静闻言,眸中不禁也浮现出一抹追忆与沉重,却还是笑了说道:“我曾听孔先生和父亲说过——苦总有吃完的一日,大乱之后,即将到来的便是大定了。”
“但愿吧……”
百姓们已经不能也不堪再受这样的苦难了。
“会的。”华常静满怀信心的扬唇一笑,是忽然想起了石青每每谈论到当下时局,便会熠熠生辉的眼睛,其中盛着至高无上的家国情怀,以及莫大的希望。
去年在去往西陵的路上,她便是被这样一双眼睛被晃了心神,才稀里糊涂地决定就这样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送了出去的吧?
但每一想到她要嫁的是这样一个男人,心中有的,却只有引以为傲。
华常静将车帘放下,马车轮在凹凸不平的沙石路上不知硌到了什么硬物,一个颠簸使得车厢有片刻的倾斜不稳。
“咚!”
一声脑袋与车壁相撞的脆响响起,原本在车中酣睡的江樱揉着脑袋转醒了过来。
相比之下,窝在一角拿毯子连头脸都蒙住的阿菊,睡得简直不能再沉了,似乎哪怕前方的路再颠簸上十来倍,也不足以撼动她的睡态。
“什么时辰了,还没醒吗……”
江樱一张开眼睛,望向华常静,却是稀里糊涂的问了这么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
华常静好笑地望着她说道:“我可早就醒了,我看还没醒的是你自个儿吧?”
“我是说小黑……他醒没醒?”
江樱掀开覆在身上的厚毛毯,一面直起身一面说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他醒过来了。”
她口中的小黑,是前日里在长安巷中救回来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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