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又任性了……
江樱想笑,鼻头却愈酸。
“进了这道门。日后你可就多了一个姓儿咯……”
江樱将眼中的泪意逼回,握紧了这只苍老的有些粗糙的手掌,跟着孔弗踏进了祠堂内。
刚一踏入祠堂,江樱便察觉到了有无数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今日过来的宾客有近二百多之多,但能过来此处私祠观礼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宾客被留在了饭厅里,等候午宴的开始。
此时,古朴而宽敞的祠堂里,过道左右两侧立着的不过也就二十人左右。
这二十来人,不是身份异常尊贵,便是德高望重者。
江樱之所以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多,不过是因为这肃穆庄重的气氛使然。
虽是白日,祠堂内仍点着几抹烛光,烛光后是孔家列祖列宗林林立立的牌位整齐有序地排放着,牌位多数虽已陈旧,却无一例外都擦拭的非常干净。
牌位前,置放着一张朱红色的长形供案,供案上方摆放着一应供品。
供案左侧,站着的几位头发银白的老人,便是孔家那几位旁支的老爷子了。
几位老爷子眼睛都已昏花,但还隐约瞧得见孔弗扯着江樱缓步行入祠堂的情形。
好么,方才只说出去看一看,结果是接人去了!
先前是开私祠,后又将众宾客直接请去了饭厅,只放了这二十来人过来观礼,现在更好,又亲自出去把人给牵进来了!
看来大侄子对这位小孙女儿,可真是宠得都要捧在手心里头了……
但转念一想大侄子也一大把年纪了,半个儿孙也没有,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女儿,是该好好地疼着的,这跟儿孙绕膝的他们自然是不能比的……就这么一个孙女儿,可不得稀罕着吗?
前来观礼的众宾客们亦是反应各异。
多数先是惊讶,而后便是不住地在心底唏嘘了。
唏嘘之余,目光也多是一刻不离江樱的身影。
看起来应是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一身颜色清新的华缎半臂衣裙,紧随着孔弗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一张圆圆的脸蛋,下巴却是微尖的弧度,可爱中又显出几分娇俏,两只灵动的黑眼珠规规矩矩地望着前方,并不四处乱瞧。
十分乖巧有礼的样子。
众人暗暗点头,心道这小姑娘倒不是部分负面传言中的那般,出身市井商贾之家,不通礼数。
出身不可以改变,但后天的内涵与品德修养,却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本就琢磨能得孔先生青眼的人,必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至此真的见到了本人,更是肯定了起初的推测。
孔氏族中的一位老爷子手捧族谱往前一步来到供案前。另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将三柱青香点燃,递到孔弗手中。
江樱则上前两步,在供案前的蒲团上缓缓跪下。
接下来,便是孔弗的正式宣告,和族内长辈的训言。
江樱仔细聆听并一一记下,最后朝着祠堂内摆放着的列祖牌位深深叩首。
抬起头的间隙,瞧见了摆放在最高处的深棕色牌位。上面雕刻过又描了金的宋体字。赫然是孔子先生孔丘的名号。
作为一个从千年后穿越而来的人,纵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吃货,但江樱心底还是顿时升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与自豪。甚至于连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这个时空里的世人或许还不知道,千年之后的孔老夫子在人们的心目中是怎样的存在。
任她如何也想不到,辗转之下,自己竟有幸能与孔老夫子牵连上——
想到此处。江樱心中的澎湃之情越深,不受控制地又多叩了几个头。
孔家的几位老爷子面面相觑了一番过后。却不禁暗暗点头。
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的众人,见她全场一直冷静有加,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却在最后叩拜祖宗牌位之时忽然露出了如此动容的神色。显然是对孔家的先祖们存有莫大的尊崇之心的人才会有的表情,不免心下对这位小姑娘越发赞赏起来。
江樱并不知她这幅自认为有些没出息的表现却意外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孔弗将族谱接过放在供案上,亲自执了笔将“孔浠”二字落在了嫡脉孙女的位置上。
浠字。是及笄礼上他为江樱取下的字。
“今日你入了孔家族谱,从今往后。这便是你的第二个名字了。”孔弗站在供案前,望着跪坐在蒲团上垂首认真聆听的江樱,面上笑意慈爱地说道:“祖父不望你大富大贵,事事做到最好。但为人处事时必要与人为善,凡事不必争强好胜。”
做人低调,这是孔家历代来的祖训。
江樱满面受用的答应下来。
此时却又听孔弗说道:“好在你这丫头生性便和善有加,又从不冲动行事,倒不必我过多操心。”
江樱低了低头。
不是虚心,而是……心虚。
“日后孔家便是你的第二个家了,但凡有什么难处或委屈,必要头一个说给祖父听,祖父给你做主。”
“谢祖父。”江樱觉得鼻头又开始有些发酸了,一时忘了自己只负责应答的规矩,说了句:“祖父若有什么难处或委屈,也要说给我听。”
此言一出,四周立即传出一阵怪异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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