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樱有些想笑,更多的却是愧疚。
“梁叔,这两日来真的辛苦你了……”江樱说到‘辛苦’二字之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梁平伤痕累累的脸颊上。
“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梁平的口气没有半分抱怨。
“可是梁叔你脸上的伤……”江樱一脸复杂的看着梁平。
这真的……不辛苦吗?
不料梁平却道:“萍娘她之所以如此待我,无非是想让我走。怕我也染上疫病……她此般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的辛苦。”
江樱听得微微一怔。
却又听梁平向她问道:“所以也就是说。萍娘她对我下的手越重,便代表她越在乎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呃……”江樱无言以对。
看着梁平这幸福感洋溢的一张伤脸,江樱忽然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看来梁镇长有着很强烈的受/虐倾向啊……
“我上半辈子真的亏欠了萍娘良多。”梁平说到此处,缓缓行至庄氏床边,眼中带着愧疚,低声说道:“所以这下半辈子。我说什么都不能再负她了,萍娘这辈子活的太累太苦了。而有一大半是因我而造成的,若有可能。我情愿将我的性命换给她,也不想见她承受如此病痛煎熬——”
末了顿了一顿,又苦笑着说道:“她时常说我不欠她什么,更不用我来做什么弥补……但我却觉得,我也并非全是为了弥补她,更多是还是为了我自己。”
江樱听得明白,却因为未曾经历过这样的遗憾而无法感同身受。
但她看向床上的庄氏,心中的感慨也并不比梁平少。
正如梁平所说,奶娘这辈子活的太苦太难了。
一个女子要在这种世道中活下来或许并不难,但要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还能以这样一种坚韧乐观的姿态活着,当真是十分不易。
她总觉得像奶娘这种人,下半辈子该是苦尽甘来,和乐平安顺遂一生才是。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下半辈子还能有多长……”梁平温声说道,望着庄氏的眼神中满都是久经岁月沉淀之后的深情,“但无论何种境况,我都不会对她弃之不顾。”
江樱从始至终也没有开口插话,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也正是在此时,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很荒谬可笑的想法——
她在想,倘若晋起待她也能如梁平待奶娘这般、哪怕只是一半,便是让她当即患上这疫病立马儿躺到床上起不来身,她定也是乐意之极的……!
无可救药的江樱,陷入了各种荒诞的臆想当中。
而房门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听了回墙角的梁文青,面色复杂至极。
方才梁平的话,几乎是一字不落的被梁文青听进了耳中。
她不是不知道她爹同庄氏之间的过往。
她也早将梁平对庄氏的好看在眼中。
可她从来不曾认真的思考过,她父亲对庄氏,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而此时此刻,她忽然就懂了。
竟然是深刻到了这种地步吗?
一直自顾自地竭力反对着的她。好像从来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吧……
梁文青在门外立了良久,神思飘的愈来愈远。
……
次日,清早。
江樱端着米粥从厨房而出,来到了庄氏的房间。
昨晚下半夜才回去了桃花镇的梁平,今早已经早早地赶了过来。眼下正在厨房中为庄氏熬药。
昏昏沉沉的庄氏,被江樱扶起靠在了大迎枕上。
“奶娘,我喂你吃点粥吧。”江樱细声地说道。
庄氏从昨日开始便吃不下去饭了,只能吃些清淡的粥类。
江樱今早还特别将粥多加了水多熬了半个时辰,就是为的能更好吞咽一些。
意识不清的庄氏好在还有些求生的意识,尽量配合着江樱。虽说动作缓慢艰难,但两个刻钟下来,也勉强算是吃了大半碗下去。
江樱舒了一口气,将粥碗放下,拿着帕子将庄氏嘴边擦拭干净。
这时正巧梁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可吃下了吗?”梁平刚一走进来便朝着江樱问道。
“吃了些。”江樱点着头。上前接过梁平手中的药碗。
碗中是黑褐色的药汁,光是气味钻入鼻孔间,便让人觉得涩苦非常。
这是方昕远连夜刚为庄氏配制的新药方。
这几日来,方昕远可谓是日日都要变着法儿的给庄氏配药,尝尽了不知道多少方法来帮庄氏抑制病情。
却并无任何收效——庄氏的身子仍在每况愈下着。
然而绕是如此,却无人存有想要就此放弃的想法。
按照方昕远的话来说,且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若是任其发展下去。结果只有一种,而若是尝试着去努力,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没人想去放弃这丝渺茫的希望。
……
因有昨日宋春风和梁文青的话在先。今日进山寻药小组,便多了两名新的成员。
老乌山处于锦云街西后方,锦云街百姓平日饮用的水,便多是源于老乌山中一处泉眼。
然而老乌山不仅山岭繁多错乱,山势更是险峻非常。
也正是如此,这两日以来。江樱和方昕远虽然整日都在老乌山中,但却也只山中走了不到一半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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