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妖自恃在无尽海的年岁长,总是对年岁不长的幽光颐指气使。
饶是此刻, 他们见到珊瑚宫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说的话也是:幽光小儿, 还不速速滚出珊瑚宫!
也不必他们多说什么, 幽光的神识铺开近乎能笼罩整个珊瑚宫, 他只是站在主殿都能感到那些大妖毫不收敛外放的气息, 以及他们口中不堪入耳的叫骂。
幽光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望了一眼整个珊瑚宫内唯独察觉不到分毫气息的大殿。
那一处好似被强行切断了联系, 硬生生从他的视野之中抹除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 缓缓道:放出话去, 十日后珊瑚宫设宴,宫门大开宴请八方来客。
小兵顿时瞪大了眼:不论人妖鬼族?
珊瑚宫向来严防死守,围成了铁桶一般,不论外面那些大妖如何叫嚣,从未让他们进来过。
如今这是?
幽光道:告诉他们,我将在宴上为莅临此处的神尊大人献宝。
流落此处的诸人发觉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坏了。
无尽海底怨气横生,是修士无法踏足的领地,在这里有许多凶恶的大妖,他们饱含着对人类的恶意。
与尚且保留人之本性的魔域人不同,无尽海底的妖族有许多更像是未经开化、只知渴求人血的凶妖。
对于他们而言,落入无尽海的人类修士不亚于一顿美餐。
众人皆是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才从那黑气之中逃脱,又莫名其妙地落入了无尽海之中,每日被数不清的妖物追逐。
原本就没有恢复多少的修为和灵力,在这冷沉的海底更是无法发挥出在岸上的十之一二。
从前总是高高在上的各宗掌门,终于感受到了这种沦为弱者的滋味。
不只是他们,还有隐世而居的蓬莱使,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能从掌使陨落的阴霾之中走出来,整日浑浑噩噩的。
在蓬莱时,他们只知修炼,每日清谈、弹琴,悠闲自在,何曾经历过这样黑暗的时候?
彼时他们刚从鱼妖手中逃脱,一身狼狈,只能慌乱止血,避免血液落在海水中引来更多凶恶的妖物。
掌门甲苦笑着地摇了摇头:此时竟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了
当时是为什么要追过来?如果我们还留在宗门里
如果他们还留在宗门里,自然是人人备受尊崇,座下徒子徒孙孝敬异常。
回想起从前在宗门里的安乐生活,再看着此时危机四伏的海底,众人竟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在这里修为恢复的速度也太过缓慢了。
不约而同的,众人叹了一口气道:早知如此
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后头的未尽之语,却都不约而同地懂得了对方的意图。
早知如此,他们又何必眼热那些神器呢?
传说中的神器口口相传,可是筹谋许久,到现在连半点神器的影子都没看见。
唯一看见的一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蓬莱神树在眼前被烧成了灰烬,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上清宫。
尘封的后山禁制中,覆寒溪与夏温清借助着冷泉修复身上的伤势。
随着时间过去,那怪异之火在身上留下的痕迹终于渐渐消失了,那些完全无法掌控的修为终于回来了些许。
但是不可避免的,同为上清双璧的二人都境界大跌,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巅峰时期。
闭目打坐的夏温清,忽然面色一白,蓦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血洒前襟。
覆寒溪听到动静睁开眼时,看见他慌乱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碎成两半的碧珏,他的手颤抖着,似是想要把那陡然碎裂的碧珏拼回去,可无论如何碎了的玉都不能再恢复原样了。
覆寒溪一怔,遥遥看向天际。
碎裂的是父子连心珏,是掌门在夏温清及笄之日所赠,能感知吉凶。
此时碧珏陡然碎裂,只能说明
掌门,陨了。
遥遥的,山头响起了九道钟鸣。
悲鸣笼罩了整个山头。
夏温清的手停止了颤抖,他紧紧地握住碧珏,将灵力注入其中。
但徒劳地,他竟感知不到他最后的气息停留在了哪里。
夏浦心此人,就像是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夏温清紧攥着手中的碧珏,目眦欲裂: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杀了我爹!
覆寒溪望着他的神态,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正在打坐的司娆睁开了眼。
睁开眼,面前是刚醒来的苍淮,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头发。她感受的凉意便是他拿着她的头发划过脸颊的触感。
司娆原本还有些迷茫的双眼瞬间染上了微红,她眼神有些躲闪,飘忽不定地看向一旁的空地,努力忽视身旁人的存在感。
你、你醒啦。
苍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这几天没有出去?
没有。
苍淮扫了一眼一旁瑟瑟发抖的厄命珠:想出去就出去玩,这些封印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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