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方才还觉得那黑气的气息像极了冥河水, 下一刻还真的就到了冥河深处。
众人已经被那黑气折磨得不成形状,连半分力气都没有, 只能任由冰冷的海水压在身上, 烂泥一般地瘫在地上。
无尽海是怨气横生的生机断绝之地, 能在此生活的水族都绝非善类。
他们大多本体怪异,难辨物种, 但化形之后的外表看上去和常人没有太大区别。
他们常年生活在见不到光的海底,大多视力退化,皮肤肌理都很平常, 五官都长在该长的位置,任谁看了都不会说他们相貌丑陋。
他们长相不一,并不十分相似, 但是一眼看过去都是一般地平平无奇, 仿佛丢在人堆里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人群中,不管看了几眼下一秒又会转瞬忘记他们的长相。
无尽海底的水族都以为自己是没有美丑之分的。见惯了这些模样相似的同族, 长相如同幽光大人便觉得他是不同于寻常小妖的俊美。
直到见到眼前出现的一群人。
幽光大人说,许久无人踏足的无尽海底将迎来贵客。
平日不论那些凶名在外的大妖是如何叫嚣着打上门来, 幽光大人从来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底。
但今日的幽光大人却破天荒的命他们盛装迎接难得一见的贵客。
各色的目光探寻的看去。
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群人, 大多是黑沉沉的看不清面貌的烂泥, 只是瘫软在一处。
还站着的人, 为首的男子披散的墨发比海底最深处的冥石还要黑,眉如墨画刀裁, 是海底最善画的贝女也无法描摹的俊美。
他身上的黑袍反射不出一丝光, 周遭水流都仿佛摄其威势, 绕其道而行。
饶是海底的水族也不由看得一怔,见了这张脸,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颜色。
好俊的男子,好强的气势。
身后还带着如此多的扈从。
连他们眼中强大无匹、战无不胜的幽光大人,在他面前也好像生生矮了一截,这表示礼节的俯首姿势,顿时就变得如同臣服一般。
唯独就是
众人的神情有些迷惑,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一般。
为何他旁边会飘着一把剑,剑上还穿着一个满脸生无可恋的小孩?
呵。他们好似听到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本只是微微俯身的幽光,连同他身后站着的无数水族,都感觉到了那一股莫可名状的恐怖威压,幽深莫测的力量仿佛来自亘古,令人情不自禁地从心底生出臣服之意。
倏然间,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了一地。
就连站在最前方的幽光,也不受控制地被压弯了膝盖,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之意。
幽光咬牙,需要竭力对抗压在身上的那一股威压才能勉强开口道:恭、请、神、尊、下、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含着血说出的。
魔主听到他口中的话,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好不要脸的人,怎么突然就给改了尊号。
大家不该一致称呼那位为魔王大人吗,他怎么还偷偷换了个听起来更牛逼的名字。
想着,魔主又觉得有些懊恼。
说来还是他们魔域人太老实了,连拍马屁都没有这住在不毛之地的小白脸会拍。
在这样的威压之下,连抬头这个动作都变得极为困难,他们无法抬头看清来人的动作,连外放的灵识都被屏蔽,只能在一阵战栗的静默之中感受到水流的流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那股威压终于散去的时候,众人才发觉那一道带着可怖威压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魔主笑眯眯地凑上前:不知道,是只给神尊准备了下榻之所,还是我们也有呢?
他说话时刻意咬重了神尊二字,嘲讽一般地说道,说话间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他下翻的白眼好似在说,讨好又怎样,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那人消失,幽光挂在脸上的几分温和笑意也彻底消散了个干净。
他的眼神越过魔主,落在他身后烂泥一般堆在一处的众人,又看向眼前趾高气昂的魔主。
魔域魔主么,久仰大名。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底却毫无敬意。
无尽海不见外客,诸位既已经来了此地,就请自便吧。幽光兴味索然地说道,很高兴能见到诸位,若是明天还能见到完整的大家就更好了。
前提是,你们能活下来。
哈!魔主牵唇一笑,当即恨不得掏出自己的黑钺噶了他的舌头,但他还是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人家身后有无数手持兵刃的妖兵,而在他身后只有瘫成烂泥,在地上抠都抠不起来的魔将。
识时务者为俊杰。
魔主哑火了。
幽光脸上却并未露出什么轻松的神色,匆匆领着乌泱泱的一群妖兵离开了。
留下魔主和混在一起的正魔两道烂泥,大眼瞪小眼。
魔主踹了一脚旁边路过的深海鱼,把它想象成幽光那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心中才舒坦了些许。
他恶狠狠地说道:草,还躺着做什么?还不起来,等着去喂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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