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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思岐宽慰他:你还好吧?
    孟孟队长?
    程飞还记得他,只是不太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孟队长在这条软绵绵的路上前行。
    前方远处是一个光秃秃的高山垭口,风吹动黄沙向外扩的等高线飞舞。程飞下意识地知道,那地方的风,比海上十三级飓风还要令人胆寒。
    孟思岐想让他放松点, 随意寻找话题说:我记得有些人从这条路回去的时候,会折一枝红柳作纪念, 说古往今来,柳就是留, 等到了山那边,记忆说不定还会留在红柳枝这个特殊载体里。
    程飞人间清醒式地反问:会吗?
    孟思岐说:不会,一个仪式罢了,显得这段旅程意义特别。
    意义特别
    说的也是。
    从武汉出发到重庆、到现在, 程飞走的这段路, 跟他十年如一日的本分生活风马牛不相及。
    他努力地格物致知,试图学术化,把未知现象用已有认知进行拆分解释。谁料这个领域却是一片深海, 越了解, 作为思考的主体越觉渺小。
    现在他想明白了, 回到他原有的生活环境、舒适区,一切就都不用那么费劲。
    孟队长,以后我和寒哥、还有萧梧叶,还能电话联络吗?按照规矩来说,是不是从今往后,我都应该尽量减少和他们的联系,甚至,要当他们根本不在这个世上了一样?
    孟思岐这才反应过来程飞一路上在想什么。
    他说:长老没有明确的规定,在你们带来信号机之前,舍纳族是完全与世隔绝的。不过原则上来说,所有人都经历过这一关,只要他们选择留在族内,族人当然还是希望他们能把心定下来。
    也就是说,今天过后,他们和红尘过往或许再无干连。
    程飞深吸了口气。
    孟思岐见状又问:平时见你和玄女也不怎么说话,萧先生就不说了,凭我感觉,我觉得你也不是像你表现出的对他们那么漠不关心,你其实也很在意他们,是吗?
    程飞苦恼地抬眼笑:我跟你聊天的这会儿,过后是不是也会忘干净?
    是。
    这样一来,程飞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孟队长,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我当健忘地跟你随便说说,等我忘了,你也别告诉他们行吗?
    算算时间,距离胡芥子蚕食他整段记忆不过一个小时,孟思岐看看前方的路,重重点头,当是为人排忧解难。
    其实我很羡慕他们的,尤其羡慕萧梧叶。垂直往上深造,学识、学历,寒哥是我的榜样,横向开拓视野,嫉恶如仇,我承认萧梧叶又比我更甚一筹。
    这话放在很久以前我压根不会承认,我圈子很小,除了壹号院和读书,就是这俩发小。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人行必有一殃,其实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会从别人家的小孩一下跌落到三人中的老幺,所以,我不服气。
    行路枯燥,程飞语气随着长途跋涉规律起伏。
    但是不服气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我守在电脑桌前,跟她较的是期末成绩的劲。可萧梧叶不在乎啊,而且跟他们来到措勤之后才发现,这趟旅程的考核实在太多太多了,他们在为前途努力、拼搏,而我,目前为止连正式入场都算不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也只是小时候而已,其实我们根本不在一个赛道,甚至也不在一个世界。所以这一路,我很无力。
    我记得在哪部电影里听过一段台词,说配角要有配角的觉悟,不要明知道格格不入,还硬将自己塞一套不合身的燕尾服,去配合演一场,手脚不协调的无声默片
    台词停顿,前方垭口的狂风,将默片的尾音吹散带走。
    细软的黄沙尽头,程飞转身面对他来时的路,想极尽勾起一些光怪陆离的记忆,结果却被胡芥子拦了个满怀。
    断片半响之后,程飞由着语言惯性坦白:现在这么退场是最好的,各自谋生活,他们上天入地,我,回到电脑桌前就是人吧,有些不习惯外加遗憾,因为明明十年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个暑假而已,突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其实我也不是说不想帮他们,只是,是我做不到,没这个能力现在这样,就最好
    人生不如意,往往始于成长。
    程飞心口堵得慌,迟来的哽咽在眼眶不停打转,看得孟思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好。
    站在垭口最高处,他们并肩眺望远处红柳树林的绰约身影,障眼法将其日光下的轮廓一寸寸掩埋,到最后孤沙一捧,沧海桑田。孟思岐也便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走吧!
    *
    与此同时,相隔五十多公里的袁宥姗处,装备精良,行车轻意,离开国网东路不到半个小时,车队便吹枯拉朽地开进了巫苯教歌谣提到的入海口。
    离阴阳朔日过去已经将近一个星期,当天结冰入海的异象奇观袁宥姗已然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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