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任性妄为的萧璃,荣景帝仍然怒不可遏。
尤其是萧璃从回来就高烧昏迷, 导致荣景帝有火无处发,现在这胸口里憋着一口气, 上不去下不来, 甚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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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璃来时意气风发地骑着高头大马,返程时却是被安排在一辆马车上。荣景帝倒也没费心思看着她,不是因为放心萧璃, 而是她至今未醒。
马车里,萧璃还发着高烧,此次随行在萧璃身边的侍女画肆候在一旁照看她。
画肆叹了口气,明明已经喂过药了, 却丝毫不见好转。
此时, 萧璃眉头紧蹙, 似乎是连在梦中都不得安宁。
阿娘娘不知梦见了什么, 萧璃呓语。
画肆又叹了口气, 掀开帘子看了看时辰,是时候去拿药了。
画肆离开马车时,萧璃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双眸清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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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猎场里发生的事情,荣景帝本来就并未想过要瞒着,于是消息便飞速传开了。
东宫,太子萧煦也接到了手下的传报。
看完属下送来的信件,萧煦沉默思考了良久,才终于轻轻一笑。
也好。
放下信,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萧煦注视着面前的侍女,轻声问:这几日,她身体可还好?
回殿下。那侍女低头回答:小姐这几日都很好,夜里也不曾惊醒。顿了顿,侍女又说:那日在园中偶遇公主殿下,小姐似乎很高兴,之后还同奴婢说起公主儿时趣事。
听见侍女说杨墨心情不错,萧煦的眼睛亮了亮,嘴边浮出一丝真切的温柔笑意,是了,阿墨一直最喜欢阿璃的。
她还总是嚷嚷要带阿璃一起去南境,去边关。但往往还没等阿璃应和,就会被裴晏凉凉地刺回去。
那时裴晏还不似现在这般喜怒不形于色,总是嫌弃杨墨粗鲁,带坏了萧璃。杨墨就会骂裴晏是个娇小姐,风一吹就倒。
那时候啊
萧煦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实在太刺眼了些。
睁开眼睛,萧煦还是往日那平静端方的模样,他对仍然跪在面前的侍女说:告诉阿墨,阿璃很快就要去边关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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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往日虽然荒唐,可终究有界有度,这一次却是任性太过,所惹的祸也着实太大了些。萧璃还在养伤时,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大明宫的老尚宫终于被子侄接出宫荣养,而杨蓁,也即将接替其尚宫之位,掌管大明宫宫务。
皇后娘娘为显对杨蓁的重用和宠爱,特允她出宫回家探望双亲。
御史杨府。
这个傍晚,就如同杨蓁长大过程中的许许多多个傍晚一样,因为家里人口简单,他们暮食时从来不会各坐各的案几分食。
她,阿爹,阿娘一家三口总是围坐在小桌旁,一同用晚膳。
一家人也不大遵循食不言的规矩,阿爹会偶尔顺口考教一下她的功课,阿娘也会絮叨些家务琐事。
那一直是杨蓁喜爱且怀念的时光。
自从杨蓁进宫,他们一家三口几乎再没有在一起用过暮食了。
坐在熟悉的小桌边,杨蓁看着阿娘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表情,心下感叹,又有一丝愧疚。
见到女儿,杨御史心里高兴。可是想到她种种叛逆之举,又觉得生气,故而脸色时好时坏,看起来古怪地很。
哼,你舍得回来了?终于,杨御史开口打破了沉默。
杨蓁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拿起一个小碗,慢条斯理地舀了一碗汤羹,放到杨御史的手边。
女儿不是说了,明日我便会接替尚宫之职,今日是皇后娘娘特许我回来看望爹娘的。
杨御史本来因为女儿的恭顺而微微放松的脸一僵,接着怒气上涌,啪地一拍筷子,道:尚宫?这女官你还想做到什么时候?做到你人老珠黄嫁不出去的时候吗?!
原来父亲还想着让我嫁人。杨御史这边吹胡子瞪眼,可杨蓁的表情却变都没变,她轻轻笑了一声,说:父亲心中的乘龙快婿是谁?裴清和,裴晏吗?
杨蓁不以为然的语气激怒了杨御史,他提高了声音,说:让你嫁给裴晏还辱没你了不成?竟然一声不吭地求旨进宫?!当年我与裴太傅说得好好的,你却给我演这么一出戏!你看看现如今裴晏如何,你还高攀不高攀得上?!
说来说去,又是这一套老生常谈,杨蓁别开眼,不愿再听。
长乐公主就这般纵着你胡闹,她那是为你好吗?她那是害你!杨御史越说越气。
父亲!杨蓁扭回头,面露怒色,打断了杨御史的话。
父亲。杨蓁深吸一口气,此刻她的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父亲可还记得我小时读书的时候,您曾赞过我什么?
您说过,阿蓁之才,不输男儿!杨蓁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但是父亲,既然我有不输男子之才,为何却要终老于男子后院,一生相夫教子?我这般过这一生,最终能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某某之妻杨氏,某某之母杨氏的牌位。父亲,我此生就只能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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