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沈遇身旁,同他并肩站着,只是看向身后那扇门,
沈大人何必这般滴水不漏。
舅父一向同我提起沈大人时,皆是夸赞之词,想来沈大人应当明白,舅父为何会在此时传见你。
这一家子里,果真是挑不出一个会好好说人话的。
沈遇听的心烦,沉了沉眼,此刻他竟有些无法忍耐,但同这些人打交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吗?迂回曲折,来意要用无数前言去铺垫。
不过,同人做戏,总该是要顺着人,才有意思。
他轻叹了一声,这些年来,裴公对臣的提拔之恩,臣一向铭记在心。
只是臣愚钝,还望王爷明示。
那人猛然回过头看向沈遇,沈大人可有想过,舅父离世,殿前司下一任都指挥使,陛下会提拔何人?
臣不敢妄自揣摩陛下圣意。
想来,在陛下心中,谁人能胜任都指挥使一职,便会提拔谁。
况且。
朝中能胜任此者,数之不尽,陛下心中必是有所考量。
臣自当是竭尽所能,尽好分内职责。
那人紧盯着沈遇平静的侧脸,妄图从上面看出一丝一缕的贪念来,偏生什么都都没看出来,眼前人就像是一口枯井,不起半点儿波澜。
那人忽而就放缓了语气,徐徐诱之,沈大人得陛下看重,就不曾想过,陛下会提拔之人是你?
即便是本王的舅父,在我表兄同你之间,也更属意你来接任。
臣资历尚浅,才干平平,不敢有所妄想。
比起臣,无论是资历,还是才能,裴兄都更合适接任都指挥使一职。
那人忽而就起了一丝不耐,可生在皇家,耐心仿佛是生来就有的,他笑了笑,沈大人无需自谦,即便是本王,也更属意你接任。
沈遇终是抬眼看向身旁人,他半边身子隐在暗处,面色沉重,叹道:王爷,若臣当真无意同裴兄相争,您可信?
裴继斐站在门口,自是将屋中所有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沈遇是个什么人,这几年,他全然看在了眼中。
他不过二十出头,只凭着战功得到陛下青眼,在殿前司任职还不到五年,升至副都指挥使,那狼子野心都已经写在了脸上,怎么不会对都指挥使一职势在必得。
怎么会这般轻易地拱手让人?
何其可笑。
沈遇这话,说出去,问问,满上京城里,何人会信,他这几年用尽手段,不是为了坐上都指挥使的位置,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自然也不信,沉默了一瞬,笑了笑,信,本王如何不信。
沈大人应当知道,凤凰要择良木而栖,千里马要有伯乐赏识
他话已点明至此
良木,伯乐。
沈遇浮起了丁点儿愉悦心情,在对方满含深意的目光之中,终是开了口,王爷的意思,臣明白。
似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袭近,将他团团围住。
他尤是不在意,淡然开口道:只是,若臣不愿呢?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的颈间贴上了一丝冰凉之意。
那是一柄刀,刀刃锋利,握刀之人稍许施力,便能一刀毙命。
沈遇笑了笑,裴兄这是何意?
握刀之人,脸色郁沉,我父遗愿,若想接任都指挥使一职者,需有与对手一战。
殿前司二十四卫所之中,能当我对手者,独沈弟一人。
沈弟即便不愿接任都指挥使一职,也当在我父面前,竭尽全力同我一战。
才不坠殿前司威名。
前路、后路皆叫人斩断,当真是生死一线间。
沈遇默然,心下却忽而想起,他今夜怕是当真要晚归了。
她会不会等他?
*
陈嬷嬷还在同家人团聚过新年,小丫头自然是要自在的多。
温虞自料理好了往裴府相送丧礼一事,回房歇着,思柳忐忑难安的在她身旁站着,活似罚站一般。
温虞满腹心事,坐在软榻上发着呆,也没瞧见。
还是陶桃进来,推了推思柳,你快同姑娘认错吧。
思柳绞着手指,上前一跪,姑娘,奴婢错了。
跪的突然,给温虞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你跪我做什么?
思柳红着脸,满心歉意,奴婢不该将香包给了姑爷。
香包。
温虞愣了愣。
是了,今日一切皆因香包而起。
若是没有那个香包,她就不会在沈遇面前失态。
沈遇也不会起了心思作弄她。
她和沈遇依旧能维持着,忘记前夜发生过的一切事,而平静的相处着。
都是香包的错吗?
自然也不是。
没有香包的出现,她和沈遇之间就能相安无事吗?
世事难料,谁又能料到明日会出些什么事儿呢。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听得思柳带着哭腔的声音,温虞心不在焉叹气道:并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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