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心中有数,大老爷是一直心中有恨的,姑爷同大老爷品阶相当,大老爷的四品官是虚职,姑爷却是实权在握。
温虞微蹙娥眉,告诉他做什么?他才不会管这般小事。
罢了,此事已了,不必告诉他。
沈阎王连老国公夫妇二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更不会把她放在心上了,难不成他会为了一个香囊就给她出头吗?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且这么件小事,她已经妥当处理,何必再多生事端。
也不知是不是走了这么一遭,让她觉得有些头晕。
她转了个身,抱了软枕在怀,头埋在其间瞧不见表情,声音也闷闷的,晚上吃酸汤鱼,记得一定要买文家的冻豆腐来配菜。
大雪沸沸扬扬下至黄昏时候才停,沈国公府厨房采买管事匆匆忙忙领着手下人,赶着装菜的马车回府。
各个都脸色苍白,额头浮汗。
思柳正巧来厨房提夕照院下人的饭菜,在旁就听得厨房的人在议论一事。
听说那些个从昭狱运出来的尸首,是当年涉废太子一案
白布蒙着尸首,血从板车上一路往下流,过路的地方到处都是血,场面骇人的很,你们瞧我这手,现在还在抖。
听说是三少爷亲自动手处置
沈遇当夜不曾回府,宿在殿前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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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沈遇回府时,已经是戌时三刻,天色早已暗去,府中各处屋檐廊下都已经挂上了灯笼。鸣争手中提了一盏小灯,照着眼前的路。
快要行至外书房时,却见有人候在前方。
是沈老国公的亲信,外院管事沈福,他在此已经等候多时,此刻见着沈遇便拱手行礼,三少爷。
沈福等候在此,想必是要请他去见过沈老国公,沈遇停下了脚步,颔首回道:待我换过衣袍,便去见过祖父。
哪曾想,沈福笑道:国公爷派奴才来,并非是请三少爷过去。
国公爷让奴才传话,夜深了,三少爷何不往夕照院去同三少夫人说说话。
他了解他祖父,一心想要他同温虞亲近,只是,他祖父怕是要失望了
沈遇蹙眉,冷淡答道:夜深了,她怕是已经歇下,我此刻过去,扰了她清净。
沈福叹气,原是因为三少夫人这两日受了通委屈,今早还请了府医前去,是惹了风寒之兆,此刻还烧着呢。国公爷同老夫人怕三少夫人心情郁结,只二老不好相劝。
三少爷若能开解一回,想来三少夫人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委屈?她在家中能受什么委屈?
沈遇已有两日未曾合眼,此刻并不想耳旁有个温虞一直聒噪不停。
明早,我再去探望她。
沈福知他性子冷淡,劝说无用,便道了退,转身回正院去复命。
沈遇走回了外书房,正要进屋时脚步一顿,寒风吹过,他微微阖眼,让他想起一事来。
鸣争正要将手中提灯吹熄,忽而有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从他手中接过了灯,鸣争不解,大人?
我去趟夕照院,你们不必跟来。说话间,沈遇已经提了灯,行在茫茫夜色中。
鸣争不解,大人方才还说明早再去探望夫人呢,怎么此刻又改了主意?这可不像大人的性子。
沈福走到正院,身后就有人匆匆而来禀报,三少爷方才朝夕照院去了。
沈福一喜,这可算是交了差,忙去向沈老国公复命。
沈老国公还未歇,听闻此事,脸上也浮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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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虞热的不行,千方百计想要将身上盖着的厚厚的被衾推开,那被子宛若一座山,沉沉的压在她胸口上,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只是她每次刚伸手使了力气将被衾推开一条缝,下一刻就被陈嬷嬷给压实。
姑娘,得了风寒要捂汗。
温虞脸烧的通红,又热又燥,可丝毫没有流汗的迹象。
她开口想要说话,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又哑又疼,嬷嬷,我好热,又闷。
喉咙好干。
我想喝凉水,就一口,好不好。
她伸了手轻扯陈嬷嬷的衣袖,皱着眉头,红着双眼可怜巴巴的撒娇道。
这场风寒,好似将她五脏六腑都给烧了起来,可热气又排不出去,一直在体内游走。
陈嬷嬷伸手摸她的额头,烫手的很,哪里肯让她喝凉水,拧了湿帕给她擦脸,姑娘且忍忍,药马上就熬好端来,喝了药,喉咙就不会干了。
陈嬷嬷心里也着急,转过头去唤道:思柳,去瞧瞧,药何时端来?
思柳应了声,我这就去。她打了帘子,外头冷风直叫她睁不开眼,她提了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栏,只是一眼看清外头,她又立时吓的顿住。
过了片刻,思柳才想起来慌里慌张的垂眼请安,奴婢,奴婢见过大人。她声音打着颤,无一不透露着内心的恐惧。
沈遇手中提着一盏灯,身上那件刻丝绣鹤的玄色大氅,在这深夜昏黄灯光下,映衬着他的神色愈发冷淡,他没有理会思柳的恐惧,夫人可曾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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