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衙内傻傻地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即就要往外冲去:我丑?我哪丑了?把她给我逮回来!
衙内!何四等一众手下拉着池衙内,都是一脸不赞同。
池衙内捂着脸上的红印,气得顿足:我怎么她了?多少小娘子都想当我的相好啊!她不想当就不当吧,干嘛还打人,还骂我丑!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何四等人俱是不敢应声,纷纷在心中默默叹气,若他们衙内一直保持如此行事,恐怕日后要孤独终老了。
另一边,一路冲出池府的赵盼儿正在街角水井边失神地清洗着火珊瑚钗和自己被池衙内碰过的的手,
看着几乎要搓破皮的双手,她突然想起,与顾千帆相识不久时,她曾对为了救宋引章而向周舍献媚的自己心生厌弃,那晚,她也是这样拼命地洗手,而顾千帆却适时出现在她身边。
他说柔荑香凝,红酥青葱,在他眼里,她从来都不脏;他说她与他倾盖如故、白首如新;他说她是他的颠倒梦想,他要与她余生共度
他待她真的好,以至于她全然放弃了自己的理智与不安全感,开始学着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男人、依赖一个男人。可他却又突然消失了,就象他突然出现在钱塘赵氏茶坊,闯进她的生活中一般不可捉摸。那夜,她还要孙三娘提醒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清醒,可她,却还是这样不由自主地沉溺下去了,以至于落到了比欧阳旭毁婚还要悲惨的境地赵盼儿啊赵盼儿,你怎么能就这样忘记了女子贵自立的初心呢?
赵盼儿终于伏在水井边痛哭起来,不过几息,她便仰起头来,让泪水滑入了自己的发间。
深吸一口气后,一丝绝决的微笑出现在赵盼儿脸上。从水中拿起那只火珊瑚钗时,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缠绵与不舍,只是郑重地如一把短剑一般,将它端正地插回了自己的发间。
第三十章 俱成空
望月楼雅阁中,老板正向伙计们复述着自己今日讹了赵盼儿钱的事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有做官的当中人又怎样?女人胆子都小,那姓赵的被我一吓,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还真以为她敢上衙门告我?她害得我买卖成不不了,不还她头金又怎么了?
正在老板耀武扬威之时,只听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守在门外的伙计急急叫道:东家,东家,赵娘子上来了!
话音刚落,赵盼儿带着微笑,大步走了进来。
老板愕然,但想到她毕竟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女子,又壮着胆子讥笑道:哟,赵娘子这是送钱来了?怎么没见着搬钱的小厮啊?我就等着您后头的六百贯,好恭喜你当上望月楼新东家呢?
没错,我就是送钱来了。赵盼儿嘴角含笑,旁若无人地走了过来,从袖里摸出两张库帖,大相国寺的长生库帖,您收不收?老板没想到她真的凑到了钱,在一众手下的注视下难免有些尴尬,可一看到库贴,他又立刻堆笑:收,收,当然收。赵娘子真是有手段,这么快就找到财源了。
赵盼儿站起身来,似要把库贴递给老板,却在老板伸手欲接的那一刹那顺势将他用力一拽。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赵盼儿已经拔下头上的火珊瑚钗,用磨尖的钗尖对准了他的脖颈。
不想出人命,就尽管叫!赵盼儿的眼神利刃般扫向望月楼的伙计。
老板吓得面无人色:你,你想干什么?他这时才看清,那所谓的库贴分明只是两张手绘的赝品。
赵盼儿淡笑中透着绝决的狠劲儿:买卖做不成,要么按契书还我三百贯,要么,你就去死。
老板吓得腿抖如筛糠:赵、赵娘子有话好好
不等老板把话说完,赵盼儿已经一用力,用钗尖刺破了他脖颈的皮:以为我是女人,就不敢动真格的是吗?付给你的头金,是我们姐妹三个攒了十多年的全部身家。身家没有了,还要性命干嘛?我数十声,一,二
鲜血顺着老板的脖子流下,老板忙大喊:我给!我给!
就这样,好不容易凑齐的头金兜兜转转回到了赵盼儿手中,虽然只拿回来三百贯,但也总好过血本无归。
赵盼儿带着三百贯库贴回到桂花巷小院后,孙三娘和葛招娣都觉得这钱能要回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容易把钱给你啦?你是怎么从望月楼脱身的?葛招娣不敢置信地问。
赵盼儿一边整理着自己多年来搜集的名家字画和辛苦攒下的压箱底的首饰,一边答:我临走前逼他吃了颗药,说是教坊的秘药断肠散,一月之内他要是不瞎折腾,我自然会让人把解药送去。
你这招是跟顾孙三娘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故意骗他的吧!干得好,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狠的。可是你干嘛不叫上我们一起去,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这祸本来就是我闯出来的,自然得我自己去解决。如今虽然要回来三百贯,可茶坊的契书还押在当铺。我想把这些首饰字画都卖了,再跟杜夫子借些钱,赶在明天晚上之前把契书赎回来。在孙三娘和葛招娣担忧的目光下,赵盼儿把自己这些年来的全部家当堆在了桌子上。尽管面上满是疲态,可她的语气依旧十分亢奋:只要手里还有茶坊,还能做生意,我们就死不了。不过,你们还愿意和我一起重新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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