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施完了针,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陈廉和顾千帆两人。
陈廉再也忍不住喉头的哽咽: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回的命又是盼儿姐救下来的,要不是她及时赶到,你早就你可千万别辜负她啊,你一定得活下来
不会的。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顾千帆微微张开了眼睛,我,不会辜负她的。
头儿!陈廉大喜过望,忙冲出屋外,对两位大夫喊道,他醒了,他醒了,你们快来看看!
两位大夫冲进屋内一阵忙碌,又是给顾千帆施针,又是给他灌药。
顾千帆无力地任由他们施为,半晌才呛咳着问陈廉:我昨天,要你做的事呢?
陈廉忙道:我都做了!
顾千帆虚弱地问:他说,说什么了?
陈廉看了看两位大夫,小声道:齐中丞见到的报信的人,第一句首先问的是:崔指挥是什么时候断气的?萧钦言呢?还活着吗?
顾千帆微微沉默片刻,又问:他什么时候,问起的我?
陈廉犹豫了一下方道:第三十六句。
顾千帆的眼睛蓦然闭上,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很快落入鬓间,消失不见,扶我起来。
头儿陈廉有些为难地看着顾千帆,他认为顾千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顾千帆一声暴喝:扶我起来!他右手用力一拂,身边案上的药碗猛然坠地。
陈廉被顾千帆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宋引章房间内,孙三娘将做好的清淡小菜一一摆在宋引章面前的桌子上。
拿开,我不要喝!宋引章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桌边,她把粥碗往外一推,却用大了力气,粥碗落地,应声碎裂。
孙三娘原本还正从食盘里端凉菜,一看流了一地的粥,也不高兴了。她放下盘子道:宋引章,你别拿着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啊!你和盼儿为什么不开心我不知道,可我孙三娘没得罪过你!
宋引章原本还在负气,一听这话颇为羞愧,忙起身想帮忙: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孙三娘没好气地收拾着地上狼藉,将宋引章挡道一边:不用了,别割着你那金贵的手,一会儿弹不了琵琶,又该怨我们挡了你的风骨了!
宋引章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孙三娘却越说越气:有些话我也憋了好几天了,你在相府出了风头是不假,可动不动就拿回家冲我们耍威风,是什么意思?前儿甩脸色,昨儿哭着跑,今儿砸盘子。敢情就因为这琵琶上的两个字,你就拿自己当公主娘娘啦?你以前这不开心那委屈,盼儿哪回不是哄着你顾着你,可你呢?因为一两句言语不和,就连琵琶也不去茶坊弹了!这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合着弄的生意吗?
宋引章脸色惨白,小声解释:我,我真的是有一点不舒服孙三娘将地上的粥拢到一起,没好气地说:不舒服还能有力气砸碗?你就别骗自个儿了。盼儿那才是真的不舒服,从昨晚上起就走路直打晃,可她还是去茶坊了,还叮嘱我说你苦夏,让我给你弄点清淡的吃食。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你关心过她一句没有?宋引章,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个风花雪月,我就知道一句话,你姓宋她姓赵,她天生不欠你的,她不是你娘!骂完,孙三娘便摔门出去了。
宋引章被重重的摔门声震得浑身一抖,很快就捂着脸哭了起来。良久,她一咬牙,奔出了门,决定去茶坊找赵盼儿赔礼道歉。
而赵盼儿此时正呆坐在空无一人的茶坊中,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红珊瑚钗子,恍惚中,那血红色的红珊瑚慢慢幻化为昨夜她救顾千帆时双手沾染的血。可赵盼儿依旧紧紧地握着那钗子,直至掌心烙出了那珊瑚的形状也不肯松手,似乎只要她不松手,就一定能从阎王爷手中拉回顾千帆。
突然,门口传来了陈廉的声音:盼儿姐!
赵盼儿停滞了一息,这才飞也似的奔出门去,她不可置信地看到,奄奄一息的顾千帆竟然在陈廉的搀扶下站在院子中间!赵盼儿狂奔而去,紧紧地和顾千帆拥抱在一起。
嗅着顾千帆身上的汤药味儿,赵盼儿已经泪流满面: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你是活阎罗,阎王殿不会收你的!
顾千帆拥着她,虚弱地说:当然,我要是不来找你,谁陪你吵架,谁陪你散步,谁陪你开酒楼、做生意?他从赵盼儿手里抽出那只红珊瑚钗子,重新给她插入发间。
赵盼儿悲喜交加地拥着他,哭得更厉害了。
刚刚赶来的宋引章看着赵盼儿与顾千帆的亲密相拥,一时震惊无比。
她踉跄了几步,下意识退回到阴影中。往日的情景一幕幕地闪现在她眼前华亭县衙门口,被救起的宋引章地寻找着顾千帆,却发现赵盼儿正担心地查看他手臂上的擦伤;城门外,宋引章、孙三娘被皇城司侍卫隔开,而顾千帆和赵盼儿在另一侧交谈;小院外,宋引章发现顾千帆送赵盼儿回来宋引章终于明白了什么,她掩住嘴,泪水顺着她秀丽的脸颊滑落下来,她立刻转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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