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已罢,袁屯田仍旧意犹未尽:此曲只合天上闻,不知是哪位名手拨弦解音?
赵盼儿浅浅一笑,优雅而不失自豪地答道:教坊琵琶色长,江南第一名手宋娘子。
众文人闻言面上俱是露出惊喜之色,皆希望宋引章能再弹一曲。赵盼儿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当年钱王太妃聘宋娘子为乐官,因爱惜她的琴艺,特地定下规矩,一日之内,宋娘子只奏三场。各位如果还想一听,不妨稍坐,用些我们江南的茶点。
赵盼儿拿过一方以仕女葬桃花之图为背景茶牌,上面写着桃花饮桃叶茶玉凤衔桃等字样。
大腹偏偏、一看就对吃喝很有讲究的浊石先生看了一眼,不由惊道:一壶桃花饮要八十文?!你们不会写错了吧?这都能买一斗米了!
赵盼儿却浑不在意地嫣然一笑,给浊石先生端来一壶桃花饮:先生说笑了,此境,此情,此乐,难道能以钱计算吗?不过妾身敢打赌,您只要试过这桃花饮的味道,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浊石先生见那白瓷粉水极是雅致,上面还浮着几瓣桃花,他不禁抽了抽鼻子:真有桃花香?他拿起盏来,轻品一口,顿时眼睛一亮,他转头对惊讶的众人说:老夫也算是个老饕餮了,这桃花饮,值!
赵盼儿又顺势取过一只精美的盒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置着四枚点心,一枚作桃花样,一枚桃叶样,另两枚各做桃子及蟠桃样。下面各自标着桃夭,笑春风春水生晚更红的小签:有饮无果,正如有琴无酒,乃是人生憾事。先生不妨再试试敝店的桃花茶果。
袁屯田眼中难掩惊艳:这是茶果?
赵盼儿盈盈笑道:敝店的孙娘子,乃是南唐宁国节度使的后人,这些茶果,得自小周后的亲传。
众文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浊石先生赶紧拿起一颗大口咬下,瞬间,他的表情便如痴如醉。众人不用再问,立刻哄动了。
给我来一盘!
我也要一盒!
赵盼儿适时报价:一盒三百文。
众人听了这昂贵的价格,瞬时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浊石先生咬牙道:三百文我也买!
赵盼儿又是一笑,朝楼上做了个请的姿势:先生果然是知音人,请至雅室清赏宋娘子的琵琶语。
众人听了这话,争先夺后地要买茶果,都想抢到进雅室听曲的殊荣。
雅室中布置得禅意十足,屋内摆放有桃枝插花和香炉,壁上仅挂着一幅桃花诗条幅。屏风后,宋引章专注弹琴,屏风前,十余文人坐在椅下,入神地听着琵琶曲,他们只能从屏风的缝隙中窥见一丝宋引章的美貌。
孙三娘挡住几个想要靠近雅室的文士:宋娘子喜静,每回最多只能有十位雅士入内听曲。明日请早。
浊石先生有些不服气:赵娘子,你们也太不公平了,我就是长得胖跑慢了一点,凭什么买了这么多,却没份听琴!
物以稀为贵,赵盼儿已经下定决心要严格限制每日听琴的人数,对谁也不能破例。她柔声说道:所谓机缘,不在先后,而在时机。先生不必叹息,让妾身来为你点一盏九九归元茶可好?
浊石先生尤自不满地坐下,但又好奇地问:九九归元又是什么茶色?
赵盼儿取过一只锦盒来,盒中共有形制不一的九只茶盏:这九只茶盏,一作秘色,一作粉青,一作梅子青,一作红窑变,一作黑色,一作白色,一作米黄冰裂,一作天青,一作兔毫。明、越,唐、邓、耀、柴、饶、龙泉,定,至唐以来至国朝,宫中所爱之九色名瓷尽在于此,以官家至爱之龙凤团茶所点,岂不是九九归元!请。
浊石先生等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忙小心翼翼地品起茶,众人爱不释手地交换着抚摸茶盏。浊石先生问道:居然能集了如此多宝物,可谓东京一绝。只是赵娘子,这么多名瓷,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难道也是从江南钱王太妃处
赵盼儿但笑不语,神秘地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众人纷纷会意,浊石先生郑重地又品了一口:不愧是贡茶!您这九九归元,该不会也要八十文吧。
当然不会。赵盼儿卖了个关子,她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微笑着说,两百五十文。而且和桃花茶果一样,每日只卖十套。
在场众人纷纷咋舌。
两百五十文!她们怎么不去抢钱啊!茶汤巷一盏龙凤团,才卖三十文!不过就是盛在不同的茶盏里,就漫天要价!茶汤巷的各大茶坊中,所有客人都在议论着横空出世的半遮面。
另一桌上打扮成文士的何四却问道:那半遮面的茶好喝吗?比这里的如何?
那人一愣,回味了一阵,只能承认:比这里的味道是要好一点。
结账!何四立刻站起来,似乎一刻也不能等要去半遮面探个究竟,他又问向那人,那半遮面在马行街的哪一块儿?
对方顿时愣住了:那么贵你还要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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