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安静异常。
冬日黄昏,斜阳余晖落到阳台外,在洗漱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她疲惫的目光静静定格在那三个字上。
不自觉地笑了。
......
周六,艺术厅那边,新鲜出炉十几幅优秀作品展。
姜书杳的画也在其列。
对于那位每周只露一面的选修生,美术系不少人对她充满了好奇。
一个非科班出身的理工女,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她在艺术上如此惊人的天赋。
上次美术考试,导师给出的主题是生命之美。
清一色的人文大自然风景中,一幅背影图,打破思维禁锢,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长长的走廊,那幅《黎明》在导师的授意下,挂在整个展厅最中央的位置。
对于美术系大多数人来讲,那里称作C位。
画布背景极为简单,一道身穿白大褂的纤瘦背影,行走在黎明来临前的黑暗中,脚下布满荆棘,依旧毫无畏惧地迎向未知的生命尽头。
作品下方印着一枚小小私章,姜书杳。
此刻,无数人围观在《黎明》前。
楼梯转角处,裴衍漫不经心摩挲着裤兜里的烟盒,冲姜书杳偏了偏头,不过去?
她保持同样的姿势,靠在对面的楼梯扶手上,目光落向他揣在兜里的手,微不可察扯了扯唇角。
再等等。
等什么。
姜书杳收回视线,闲淡的道:给你一支烟的时间。
......
裴衍忍不住笑出声。
俯身靠近,侧过头在她脸颊处亲了一下,公主善解人意,有出息。
她默默看他。
某人若无其事地转身,点着烟迈下了台阶。
墙上的禁烟标志,在他眼中形同虚设。
混蛋,有监控啊。
第186章 为了虏获一个人的心
一支烟,短短几分钟。
姜书杳没打算等裴衍过来,独自沿着安静的长廊,领略两边形形色色的作品。
每一幅她都会停留,甚至仔细研究,分析自己与专业美术生之间的差距。
当然,姜书杳并未察觉出那幅《黎明》已成为瞩目之星。
隐约间,听到前方人群发出唏嘘感慨。
真的好有意境。
是啊,看一眼就能被深深吸入进去,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画里的人是写实还是虚构。
应该虚构的吧,之前疫情严重,身边发生了好多感人的事,我猜她是想表达对医者的敬意。
医者......
姜书杳不知觉顿住步子,将视线转向旁边的窗户。
站在艺术楼顶层朝远处眺望,蓉城的天空,比从前身处云中操场仰头看到的更近更蓝。
思绪回到八月初,那个盛夏夜晚。
母亲从医院值班回来,她正合上画室的门,准备回房睡觉。
一如既往的,老姜端了夜宵上桌,问她要不要再吃点。
姜书杳总是摇头,即便可能真的有点饿,想到要和母亲同桌独处,内心便会潜意识的排斥。
明明说好已经释怀,母女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那般固执。
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父母卧室里的台灯还亮着,她未做多想,以为是老姜在赶工程项目。
第二天问及的时候,父亲却告知她,其实是母亲昨晚为了重写一份病历,熬了整整一个通宵。
重写干妈的病历。
推翻原本已存入医院档案室的那份,重新修改。
老姜当时难以言喻的神情,姜书杳至今回想,仍觉得酸楚。
闺女,如果那份病历交上去,你妈的职业生涯该要止步于此了。
医生涉嫌伪造病历,将由卫生行政部门给于警告或者责令暂停6个月以上1年以下执业活动。
母亲那样骄傲的人,一定会在医院给予降职处理之前,主动提交辞呈。
她不敢想象,脱下白大褂的母亲,往后该怎么活。
作为医者,手术刀就是命。
那刻,积压在姜书杳胸腔里的所有情绪,几乎瞬间爆发。
也是第一次,她因为贫血而晕倒。
昏昏沉沉间,老姜焦急地把她送到了医院,液体挂完两瓶,病房门被大力推开。
隔着半遮半掩的围帘,她看到母亲红着眼站在距离病床一米开外的地方,垂在身侧的手还握着那份病历,无声对视,母亲迟迟不敢上前。
姜书杳静静偏过头,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
她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来,朝面前白衣还未脱下的母亲控诉:妈,等会儿你叫个手法熟练的护士来给我扎针,实习生扎的,痛。
病房安静到闻可落针。
姜书杳不知怎的,看到母亲迈开脚步向她走来的时候,泪水控制不住地模糊了视线。
很庆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严重,干妈出院前亲自找过院长,把关于心内科主任故意隐瞒病情的事如实阐述,而从始至终,她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事后老姜感慨,说三年过去,林臻真是还和从前一样,让人摸不透,想不明白,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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