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对小孩子很好,说话时都是轻声的。
那孩子闻言就向边上跑去,很多孩子跟在他后面,带起一阵土黄色的风。
阿夏则摸摸小荷的头,刚才你给我东西了,你先换。
她的玩伴比她还要高兴,围到小荷身边纷纷给她支招。可小荷挨个挑过后,选了里面的大熊猫,她很小心地戳了戳那胖肚子,一脸满足,姐姐,我好喜欢。
小荷不爱护食,自己摸完后,还要分给玩伴,每个人都摸遍才成。
也有小孩眼馋,又没有东西换。几个人凑了一堆糖递给阿夏,她欣然接受,果然刚才那些耷拉下去的脸,又活泼起来。挑了个他们觉得最好的,像宝似的藏起来。
刚才问的小孩跑回来,还牵着个女娃,两个人摊开手,露出黄而大的鸡蛋,这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很好的东西了。小女娃怯生生问她,姐姐,这能换吗?我和哥哥跟娘亲说过的。
能呀,你们可以挑两个。
这下两个孩子紧张的神色舒缓下来,挑了羊和猫,女娃害羞道:拿回去给阿娘瞧,还有小燕,我们两个一道玩。
孩子丛里也此起彼伏地响起要给谁看,有些还说拿去给镇上表姑妈的女儿瞧,着实欢快。
阿夏是乡市里第一个收摊的,她一个铜板也没见着,小布袋里全是零碎不值钱的玩意。可从没见谁跟她一样开心,方母觉得自己像是生了盏甜酒酿。
还说不是小孩,方母笑着拿手去戳她的额头,收好你的好东西,回去让你哥瞧瞧。
阿夏努起嘴,千金难买她乐意,那大哥定会夸我。
夸你倒贴做生意。
方母笑得要跌倒。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孩子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蹦地欢。家里的长辈可不好意思,瞧见他们还摆了摊位,领着孩子过来。
太公的摊子摆了纸糊的灯笼,上面请人画了花鸟动物。伞还分大小,有给小孩做的小伞,涂得颜色鲜亮,穗子都是漂染的嫩色,根本不愁卖。
小孩就围到方母的摊子前,阿夏掏出一张画好的图,上面有猫、狗、鸡或是花、灯笼、小人,还标了几文。
最便宜的三文,最贵的要二十来文。
当即就有小孩瞧中了顶端的三花猫,她缠着她娘要买这个,买只猫猫。
她娘没法子,掏出三文铜板放桌上,方母的手是不沾钱的,面团这玩意娇气,碰点灰便会粘在上头,叫人看着倒胃口。
她捏面人数十年,早就熟能生巧,闭着眼都能捏出来。搓圆、揉长条、捏耳朵,不到片刻,三花猫趴在那打盹的轮廓就出来了,方母给它披上花纹,装点眼睛,真跟图上的分毫不差。
把那群小孩唬得一愣一愣的,阿夏到后头只用收钱就好,一大盆的面团没一个时辰就没了,没买到的还有点懊恼。
拿到的小孩昂着头,像是打了胜仗般神气,大摇大摆走过。
方母和阿夏收拾东西,她收回自己刚说的话,是我着相了,你这买卖做得比我好。
阿夏翘着头,她要是有年糕那样的尾巴,指不定摇到天上去。
乡市正是热闹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划着船过来,太公留下来看摊,边上正好是卖木头的,他还想挑上几块好料子。
所以只有方母揣了钱,阿夏挽着她的臂膊去逛逛,母女俩都是能赚能花的。瞧见卖首饰的铺子,不是金打银作的。只用绳线编了个俏丽的色,方母就要买给阿夏,说她带起来好看。
还有那成衣,染的色嫩,做得也好。哪管砍完价后也有些高,方母也不眨眼买了下来。
逛到后头自己没买多少,全是给阿夏买的。
走累的两人到一摊子前,打眼一瞧。露天的四方桌,竹竿子挑起个灯笼,上头写个面字。边上有两只炉子,置一高脚子锅,长得跟炉子似的,盖的严实,可味总跑出来。
阿夏鼻子尖,是卖阳春面的。
那做面的店家耳朵灵,回她,是喽,阳春面要来一碗伐?
方母拍了钱,坐到空位上,来两碗。
得嘞!
做阳春面讲究得多,不是乡野家里头随意放些料下去熬一锅,煮的烂糊就成。
店家那个高脚子锅里可不是水,煨的吊汤。他自个儿说的,夜里去捉黄鳝,大清早就用那黄鳝骨包蒜,还得拿纱布兜着。细末不能有,熬几个时辰出来,整间屋子都是香的。
店家下面是放到竹爪篱上的,把面抻直喽,打开热水锅,底下炉子烧的呼呼响,没过一会儿,他甩手捞起,水全给沥干。
两口瓷碗只放了一勺猪油,他喊,要香头不要?
阿夏想也不想,要重香头。
店家就往碗里放上两把葱蒜,面直溜溜滑下去,再浇上一勺的吊汤。油沫子浮在青葱白蒜里,面盘旋沉在底下,瞧着卖相就知道不错。
阿夏抽了两双筷子,还是烫的。做阳春面地道的,只看三热,得要面热、碗子热、筷热。
她拿筷子搅面,把葱蒜全搅到面里头,吹一口气,这面长,一口是吃不完的,她咬半截,软得却很有嚼劲,还弹牙,有股小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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