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唯有殿下能祭,下官若是上船,恐怕龙王不悦啊。
杨遵义又陪着客气了几句,躬着身退下。
姜宛卿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出神。
能让他放弃上船,船上一定有问题。
她的视线顺着秋日晴好的阳光朝水面望去,鞭炮声响过之后,龙舟上擂起鼓来,风昭然登上船,大彩船一马当先,向河心驶去。
黄河流水滔滔,即便已经被治理过一次,也不像平江那般温柔缓和,大船顺流而下,去势甚急。
龙舟远远地缀在大船后,以鼓声相送。
姜宛卿手里捏着团扇,面上在和官眷们谈笑,心跳却和这鼓声一样,又快又急。
上一世风昭然在姚城的种经历听上去都像是神话。
比如太子殿下要修堤,天公派了两力士下来帮忙,百姓皆是身轻如燕,干活不累,百病全消。
比如修堤要钱财,而姚城上下只知盘剥贪腐,一文钱也不肯出,太子殿下为此愁苦,一夜未睡,第二天清晨醒来发现院中堆着高高的一座银山。
再比如修堤时挖到了龙王水脉,龙王前来入梦求情,请太子殿下挪堤三尺,龙王愿将龙宫献给太子,于是太子从此遇水不堕,并且还能从龙宫借道,转瞬便能出现在千里之外。
这些传言明明荒诞无稽,信的人却不少,因为风昭然在那场大战中确实是神出鬼没,他一直在姚城治水,却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跑到了丰城兴兵,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此时,挤在河堤上的百姓们那边传来阵阵惊呼,很多人开始沿着河堤往下游跑。
姜宛卿坐在彩棚里,只能看见龙舟的一点尾巴,她跟着官眷们一同起身,看清了百姓们惊呼的原因彩船一头向河中栽去,船尾高高地翘了起来。
天呐,这可怎么办?!
杨大人带人往那边去了!
姜宛卿看到杨遵义急急忙忙拎着官袍往下游赶去,脸上的焦急十分逼真,还提醒开路的府兵莫要伤了百姓。
真要着急救人,这会儿肯定是跑马都嫌慢,还有功夫在这里表演爱民如子?
杨遵义在彩船上动了手脚。
风昭然在庆州的声誉几近天人,杨遵义就偏要让风昭然在所有百姓面前去死你不是天命所归吗?那就看看老天爷保不保你。
今日祭龙王,为了给彩船龙舟让路,平时的渔船渡船全停了,就在人们慌忙去解缆绳的时候,通水性的人已经等不及,纷纷入水,向彩船的方向游去。
姚城人沿河而居,会水的人不少,两边靠岸的水域一时人潮汹涌。
但黄河浪急,彩船又驶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任是他们游得再快,也是鞭长莫及。
姜宛卿紧紧地捏着扇子,扇柄硌痛了掌心尚不自知彩楼上的人定然是杨遵义安排的,这时候只有靠龙舟上的人才能救风昭然!
龙舟上的人果然也下水了。
他们当中有游得快的,已经爬上了彩楼。
彩楼已经沉到了一半,只剩半截船尾耸立在水面。
来得及,来得及姜宛卿的手心全是冷汗,心中反复默念,彩船沉了没关系,只要龙舟还在
然而没等她念完,仿佛是有什么无形的法术发动,十几条龙舟同时裂开,河水灌入,龙舟自身难保,很快沉得不见踪影,而救援的船只才刚刚出发,沉没中的彩船随水而下,越来越远。
姜宛卿已经看不大清彩船上的情形,它已经远得像是一只粽子般大小,从龙舟那边爬上去的人则像是一只只蚂蚁。
娘娘别担心,凡是能上龙舟的,在水里就跟在陆上一个样,芙渠悄悄安慰姜宛卿,他们一定可以把殿下救回来。
姜宛卿浑身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来,脸色煞白。
单纯如芙渠都想得到的事,老奸巨滑如杨遵义会想不到?
他既然已经布下了这杀局,岂会容人有可能救起风昭然?
彩船上可以安排人,龙舟上难道就不行?
姜宛卿再度抬头望向那江面上越来越小的船尾,心重重地沉下去。
那些爬上去的小蚂蚁,不是去救人的。
但她在担心什么?风昭然已经知道杨遵义会动手,难道会默默地等死?
可她再等了一阵,只等到水面上那只越来越远的小粽子缩成了一只芝麻丸
再过了一会儿,连芝麻丸也不见了,河水滔滔,抹去了一切痕迹。
官眷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救起来没有?
没死吧?
怎么会这样?
然后假模假样安慰姜宛卿:娘娘不怕忧心,殿下自然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姜宛卿得感谢她们,为着应付她们,她也得稳住心神,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生死有神,吉不吉人的,还是老天爷说了算。
心一定下来,脑子便转得快多了风昭然看上去没有做任何反抗,难道是将计就计,假死麻痹杨遵义以及杨遵义身后的庆王?
回想一下那些离谱的传说,风昭然突然在丰城起兵,是不是就是这此之机水遁,暗中前往丰城?
再想想昨晚风昭然的那些话,姜宛卿越想越肯定,脸上的冷淡也越发明显,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好端端的祭龙王弄成这付德性,真是扫兴得很,不看了,芙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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