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封模仿蒋氏笔迹的书信留在了桌上。
风昭然道:夫人从一乡野村妇,做到了庆州太守府的老夫人,心思手段,可见一斑,怎么就没有好好教儿子?但凡那赵硕有你半分勤勉,至少能活得像个人。
蒋氏喉咙里嗬嗬作响,仿佛恨不能生啖风昭然。
姜宛卿想,也许正是她一心想着往上爬,所以才忽略了自己的儿子,只一味宠溺。
于是赵硕习惯了抬手就有荣华富贵落到自己手里,反正样样都有母亲去操办,母亲不行的,他还有女儿可以用。
南疆军把蒋氏带了下去,还带上了那只装人头骨的匣子。
姜宛卿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今天晚上,老夫人会带着一百一十名姚城卫连夜离开姚城,去往桐城落阳山,调查赵硕的死因,太守大人会看到她留下的书信。
姜宛卿心想今天是上元,又是深放,让人扮成姚城卫出城倒是没什么难度。
可杨遵义会信吗?
风昭然:信不信都不重要,他没空管这件事。
为什么是一百一十名?
因为还有十名姚城卫的尸体全被送回家中,那场江湖仇杀有无数人看见,总该有个结果,也让太守大人有点事情查办不是?
姜宛卿一眨不眨地看着风昭然,你都想好了是不是?可就算你十拿九稳,难道没有想过,万一杨遵义突然回来怎么办?万一这件事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卿卿啊,世上从来没有十拿九稳的事,赵硕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风昭然轻轻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人在谋事的时候,一定要准备好,万一事情不成,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姜宛卿愣愣地:那这件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就是你在茶楼上生气的那个。风昭然微微一笑,孤根基暴露,招来杀身之事,一番筹谋,前功尽弃,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可以笑着说出来的话吗?
姜宛卿此时才发现自己上辈子可真有自知之明,她确实是半点也不了解风昭然,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个赌徒。
一上桌就不要命的那种。
你就不能不过上元吗?姜宛卿忍不住道,不过上元,什么事也没有!
不能。风昭然摇了摇头,声音与神情俱是异常认真,你在衡量的,孤早已经衡量过了。卿卿,凡事皆有成败,万一孤所谋未成,这便是我们最后一个上元节。
姜宛卿怔在当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上元,没有想到,在他那里,这可能是唯一的上元。
你说得对,梦不过是虚幻。但自从孤做了那个梦,心里就想着,绝对不能让你在上元节伤心。
风昭然柔声道,如你所见,孤不太会过节,也许你以后会过上更有意思的上元灯,但孤希望,这一个上元,能让你开心。
卿卿,你开心吗?
风昭然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里面仿佛倒映着整片上元的灯火之海,光明璀璨。
姜宛卿明确感觉到,她被那片光辉的灯海淹没了。
在这个瞬间没有理智,也没有前尘。
所有的过往都像是烟花燃尽后的金屑,冉冉在夜空中消失。
街面上依然有笑声遥遥地传来,爆竹声一串接着一串,在新年最热闹的余温里,姜宛卿扑进了风昭然怀里。
风昭然抱住她。
姜宛卿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感觉到他的肩臂抱在她身上的力量,这些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风昭然实实在在就在她的身边,和她相拥在一起,再也不像天边月那样遥远。
她好像走过两世才走向了这个拥抱。
无论是上一世暗暗倾慕的少女时代,还是成婚之后依然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时光,甚至还可以算上这一世一开始就打算离开他的人生原来所有的时间早就有既定的方向,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喜欢上这个人。
风昭然的掌心落在姜宛卿的背脊上,明显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像一只无心闯入的蝴蝶,马上就要振翅飞开。
他等这一只蝴蝶等得太久了,她像是曾经落入过陷阱,对他总有戒备,万分提防。
他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快等到这一刻。
卿卿
永远运筹帷幄稳如泰山的太子殿下在内心最深处感到了一丝惶恐,明明已经等了很久,却依然觉得他配不上这么好的一个拥抱。
殿下,你心中所想,一定会实现的。
姜宛卿搂着他的脖颈,把自己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你会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这点她最清楚不过。
上一世她是亲眼看着他如何得到的。
*
风昭然第二天便离开太守府,回到河堤上。
一切如他所料,杨遵义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蒋氏的行踪,除了十名姚城卫的尸体让他发了一通火之外,更让他焦心的是风昭然在姚城乃至庆州百姓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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