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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玉润总算能端坐在铜镜前,闻言看了眼长长的几案上排开的各色胭脂水粉,感慨万千地道:难怪嫂嫂天不亮就要把我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呢。要用上这么多胭脂水粉,还不知道得装扮到何时去。
    钱宜淑抿唇一笑:看过你的凤袍和凤冠,就知道为何要用上这么多胭脂水粉了。
    行大征礼,也即民间的纳征时,宫中就送来了凤袍与凤冠,一直敬供薛家堂前。
    说话间,薛玉润的叔母、从边关赶回都城参加大婚的薛二夫人,就领人端着凤袍与凤冠走了进来。
    绾圆髻,着盛妆。
    先施膏泽,珠粉覆面。胭脂淡抹桃花色,螺黛浓勾远山眉。
    朱唇点绛,额贴花黄。颈垂八宝连珠链,耳坠红玉由金镶。
    待她披凤袍,撩开换凤袍时垂下的帷幔,俏生生立在众人的面前,房中倏尔一静。
    此时,房中聚集着替她添妆的亲眷长辈。除了钱大夫人、钱筱和钱宜淑外,薛二夫人和她的大姨母、大舅母和二舅母,也都从定北赶了过来。小一辈的小娘子们,都聚集在外间,要等薛玉润成妆之后,才能相见。
    一时间,房中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薛二夫人轻轻地慨叹道:我们汤圆儿,已经长这般大了。
    薛玉润的大姨母,死死地咬着牙关,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眶,转过身去。过了会儿,才转过身来,笑道:是啊,我们汤圆儿出落得跟她阿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薛玉润听罢大姨母的话,眨了眨眼,道:那嫂嫂哄我呢,她一直说我是挑阿娘和阿爹最好看的地方长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姨母笑嗔道:可不是么?要真细论,得说是集二人所长。
    可见我没说错。钱宜淑也笑接道:幸好一会儿接金册金宝,无需盖上红盖头,定可以让你的兄弟姐妹们,好生骄傲一会儿。
    虽然按民间的规矩,当由新郎官亲迎新娘子。但皇上贵为天子,大婚并不亲迎,而是派遣朝臣为使节来迎皇后,称为奉迎。
    因此,在册立礼时,薛玉润接皇后的金册金宝,并不需要搭上红盖头。
    然而,钱宜淑话音方落,德诚就恭恭敬敬地在外禀告道:陛下亲迎,请姑娘簪冠后搭红盖。
    众人大震。
    过了好半晌,外间的小娘子们没忍住,传出窃窃私语声:陛下居然亲自来迎,不是该派使臣吗
    这合规矩吗?薛玉润的大姨母和两位舅母久居定北,面面相觑,最为茫然。
    而钱家人和薛家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这自然不合祖宗规矩。
    薛玉润垂眸,双颊露出了小小的梨涡。
    可是,合楚正则待她的规矩。
    *
    跪在自家的府门后恭迎圣驾的众位大臣,心里也在嘀咕同样的话。
    如此圣宠,这合规矩吗?
    可他们无人敢吱声。
    只能在太监高声唱喝的:跪圣安中,叩首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连而起的万岁声,也是街道上除了中和韶乐外,唯一高扬的声音。
    帝后大婚的当日,薛府热闹,但街道上却十分肃静。
    与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出嫁时求百家热闹不同,皇后出嫁的一路,街道肃清。沿街商贩、人家均大门紧闭,不得出入。就算朝臣,也只能跪在大门后。只在高台设六十六座老叟席,请德高望重的成对白首老人观礼。
    天不亮时,街道上每隔三步,就有一名南衙府卫,或持戟或佩刀。他们胸口亦披红花,戟柄和刀柄上缠红带,以冲淡刀戟的杀伐之气。
    不过,在前两日皇后嫁妆入皇宫时,街巷上已经大大地热闹过一番。百姓不能出府,但可以开窗。前两天,熙春楼临街的雅间乌泱泱的挤了一堆人,盯着楼下长街送嫁妆的队伍。
    二百零八抬沉甸甸的红木箱,足足分了两日才送完。礼乐一路相随,跟着送嫁妆的队伍缓缓地朝皇宫行进。
    据说,前头的嫁妆抬进皇后的长秋宫时,后头的嫁妆还在薛家没抬出来呢。
    是故,大婚当日,虽然不能开窗、开门,但众人还是早早地起身,竖着耳朵听街上的热闹。
    跪在高台上的老叟们,不敢直视圣颜,但在跪下时匆匆的一瞥,也足够惊鸿
    今日,从薛府起,连通皇宫正中的太和门,以及东南西北四大门的街道,都铺上了红色织锦的绒毯。不论商户还是住家,门口都挂上了成对的写着福字的红灯笼,一眼望去,宛若替青砖白瓦披上一条朱红的披帛。
    数百人的仪仗,有条不紊地沿着这条朱红的披帛,从太和门走来。
    凤辇由十六人抬护,重翟羽盖,帷幔红锦,八鸾在衡。其后八人抬着盛放金册金宝的龙亭,红盖黄帷,四角悬珠佩。凤辇龙亭之外,金甲卫煌煌赫赫,亦步亦趋地相护。礼官执器乐,随行随奏端庄雍和的中和韶乐。
    但这一切,都不如骑着骏马的为首之人耀眼。
    他端方挺拔,容为天工巧琢,气度远阔,仪为松风所育。望而可知,天下唯他堪着这件明黄色的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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