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得了闲,方才想起那批新科进士似乎已经被培训的差不多了。
冯慨之并没有对他们留情,更不会因为这里头有不少人出生世家大族就得他们另眼相待。在他眼中,除了萧瑾跟张崇明,其他一概都是蠢货,既然是蠢货,那也不必分什么高低贵贱。
那些进士们在冯慨之手里被折腾得够呛。
冯慨之也没让他们做别的,只是把户部那些不好做的、容易扯皮、得罪人的事儿,一股脑丢给他们。
反正是白捡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做的好了,动动嘴皮子,夸两句也不要钱;做得不好,那便是他们自己蠢笨不堪。
冯慨之并不想想自己派下来的事有多棘手。连户部都觉得为难的事,可想而知是多不好下手。可怜这些初出茅庐的新科进士,满心以为过了科举之后便能大展宏图。结果一转眼,就栽到了冯慨之手里,切身体会到知道了什么是人间疾苦。
他们被派去做事儿的时候,碰到的都是些硬茬子,根本不给他们脸面。那些人碰到家境稍微差一些的进士,直接动粗了;若是遇上家里稍微厉害些的,也还是动不动就甩脸色。
新科进士里头有一位出身最为显贵,乃是临安城内王氏一族的嫡长子谢明月。
谢明月生来便是金樽玉贵,养了一身的富贵气,颇有目下无尘,与同科的进士关系并不亲厚。偶有人故意攀谈,他态度也只是冷淡,并未瞧得起这些人,这性子委实有些不招人待见。
同他一样不招人待见的还有一个寒门进士,名唤周宜。不同的是,周宜不招人待见乃是因为出身贫寒;而谢明月纵然性格惹人不喜,也依旧有不少人前赴后继地围在他身边。
正因为这漂亮光鲜的出身,让谢明月得了冯慨之的重点照顾,领了一个催收的差事。
冯慨之有心要让他收收脾气,使了一个坏心眼,把谢明月跟周宜绑到了一块儿。
结果可想而知,这差事几个月过去都没有半点进展。
冯慨之见其无用,恨铁不成钢,逮住了人便破口大骂,他骂得又凶又狠:长得人模人样,做事却又蠢又笨,大街上拉个傻子来都比你们俩有用。
周宜默默承受。
事情没做成,确实有他的不是。若他能放下芥蒂,定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可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跟这个开屏孔雀一起合作。
谢明月则挺着脊背,有些不服。
冯慨之怒喷:怎么,说你两句你还不服了?进来的这一批进士里头,就属你最没用!
谢明月再忍不住了:冯大人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这催收一事本就难。
等你到了任上,比这更难的事情都得解决。届时你怎么办?一个难字就能把事情全都推了?痴人说梦。
谢明月忽然愣神。
冯慨之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骂得他狗血淋头:遇到难事不想着如何解决,反而一个劲地摆烂拖着,若是天底下的官员都跟你似的,那夏国早晚亡国!说你是废物,你就是废物!废物点心一个!
谢明月被指着鼻子骂懵了,他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呢。
正恍惚着,忽然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来:
哟,冯大人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谁惹着你了?
话里带着些笑吟吟的味道,可知说话那人心情之愉悦。
谢明月跟周宜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回头,遂看到他们当日在殿试中见到的那位少年皇帝,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还得了?两人赶忙行礼。
萧瑾免了礼,又问起方才那一出究竟是什么缘由。
待冯慨之说完之后,萧瑾瞧了一眼又恢复骄傲模样的谢明月,知道这小子仍旧心气儿未改。
这一批进士里头,像谢明月这样出身好的还有不少。若不是出身好,自小便有良师教导,他们也不会在一众考生中脱颖而出。但这出身好也不太好。倘若继续如此,以后多半难成大事。
萧瑾嘴脸噙着笑,立马就有了主意。
他有些责怪地看了看冯慨之:以后都是同僚,指点一下可以,但话可不必说的这么绝。再说他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冯慨之一脸疑惑,复又仔细瞅了一下萧瑾,才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
冯慨之瞬间懂了。
论起跟萧瑾的配合,冯慨之敢说第二,可没人敢当第一。他仍然极尽鄙夷:微臣本也没有说错,他们确实什么都不懂。
萧瑾摇了摇头:只是在你吩咐的事情上有所欠缺罢了,再说,他们往后是要下放去当县令的,也不必管你说的那些事。当了县令,该操心的是一方百姓。朕看你的培训的路子,根本就没走对。
天呐,终于有人说真话了!谢明月对这该的培训兼职烦的不行。他更觉得,自家这位圣上可真是太体贴了。能有这样的君主,实在是天大的幸运。
圣上说话就是好听,不像冯大人,刻薄至极。
冯慨之嗤了一声:别的路子,他们也行不通。
谢明月满脸抵触,他怎么可能不行?
那倒未必。萧瑾转头又问二人:你们可对百姓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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