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太后眼里,这就如同地狱绘卷。
她突然之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趁着身边挟持她之人某一瞬的松懈,一下子拨开那把刀。但她并没有站起来反抗,又或是说些什么;她只是在地上狼狈地爬,厚重的华服在地面拖动,带翻了几案。女人泗涕横流,爬到了皇甫淳的脚边: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哀求着,紧紧揪住皇甫淳的衣摆。
旁边的亲卫想要动手,却被皇甫淳用眼神示意不必作为。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爻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皇甫君,求求你了
皇甫淳睥睨着她,笑容越发灿烂;他看看太后布满泪痕的脸,又看看在他怀里哭得气喘吁吁的千代爻,终于道:太后哪儿的话。
我求求你了皇甫君,求求你
我一早便说了,我是奉摄政王遗命,前来辅佐皇上和太后的。皇甫淳道,太后没有异议吧?
没有,没有,没有异议
他又环视四周,那些千代氏惨白的脸:你们呢?
没有,他们怎会有?太后仍匍匐在他脚边,如同疯妇,玉玺,玉玺在我手里,我把它交予你,皇甫君不,摄政王,从今日起你就是呈延的摄政王!
那我就,皇甫淳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几名内侍高举着圣旨,自延和宫而出,往天都宫最外圈的回廊奔走着。
奉太后皇上之命,封皇甫君为摄政亲王,赐居万泉宫
奉太后皇上之命,封任皇甫君为摄政亲王
奉太后皇上之命
诰封传遍天都宫各个角落,传到所有禁卫的耳朵里,还有皇甫淳的好几名亲卫,同样急忙离了天都宫,策马快速出城,往各个方向传去。
天都城内的百姓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满心以为今日也不过和平常一样,未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搅在这场漩涡中的人,都知道已然变天。
最先一个出宫的亲兵,便策马去了城郊白府。
白府外戍守着两百人,几乎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白沙沙在内,望着枝头的乌鸦出神,忽地就听见围墙外传来的高呼:君上受封摄政王!
白沙沙倏地站起身,始终悬着的心突然间安放了下来。
那亲兵进了府邸便直奔她而来,在她面前垂头作揖道:我奉命前来知会白姑娘,君上已受封摄政王,赐居万泉宫。
我听见了白沙沙道,好事。
亲兵抬起头,喜悦根本藏不住:是好事,君上特命我来接白姑娘入宫。
我晚些时候自会入宫,不劳你相送了。
这
你与君上如实说便好。
不萧山上。
主帅的帐篷之外,兵士们都有些精神不济,不是在闲聊,就是靠着树休息。他们都是从久隆或是隽州出发的兵士,连日赶路至不萧山后,便再次遥望着天都城,且整片山都被他们看管着,任何人要是误闯此地,下场便只有死。
行军本身就已足够累,在不萧山上驻扎,无论白天黑夜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更让人累。
只因主将司马太朔治军严苛,即便累,也无人敢偷懒。但从昨日起,司马太朔就未出过帅帐;有些人先绷不住了,开始偷偷摸摸的休息。在军中一旦有人松散,便会像疫病般,火速让全军都变得提不起精神。
实际上这支司马与尉迟两家集结起来的兵马里,还有另外两个主事人。
一个是洛辰欢,另一个则是申屠文三。
而这二人,虽为主帅,却经常在帅帐中待着,并不巡视。
下头的兵士自然偷着乐,无人管制还有军饷可吃,算得上是件美事。就连司马家的兵马也未察觉到这里面有些不寻常。
洛辰欢端着茶杯,在帅帐中几案前坐着。
从到了不萧山开始,他便一直郁郁寡欢,睡也睡不安稳,眼下都浮出了乌青。申屠文三一边擦拭刀上的血,一边时不时地瞥他:你究竟是怎么了,这次我们只消驻扎此地,都不需要动手,为何如此忧心忡忡的?
没有,你想多了。洛辰欢却是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只顾着看茶杯中自己的倒影。
他自然是不会说的,他自从得令要来不萧山后,闭上眼便全是尉迟岚的脸。
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可尉迟岚的脸如此清晰,好像他们日日相见,从不曾分开。
申屠文三极为爱惜自己的刀,先是用抹布将血迹擦净,再用酒细细淋了一遍;这样反复几次,直至刀身光可照人,他才终于将刀收回鞘中。
听着刀入鞘的声响,洛辰欢仰头将茶水喝尽,终于看向帐中的尸体:人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今夜子时,会有人来行刺。
申屠文三瞥了眼尸体都已经凉透的司马太朔:死的就只有这个倒霉的司马太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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