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场里有股子风,还是股妖风;至于这妖风是冲看守和管事去的,还是冲劳工们来的,无人说得准。
被孙明海吩咐了的看守,装模作样地又在采石场里晃悠了半个时辰,实在是犯瞌睡了,便就坐在角落里打起盹来。
看,看!字儿又出现了!
不知谁的一声惊呼,把他吓得一哆嗦,醒了。
就要入夏,天亮得一日比一日早,他睁眼时天已经泛白,采石场里好些人都停了手,正在看什么。
他连忙走过去,凶巴巴地扒拉开劳工阴魂不散的山蚁又是一大群,在白灰里爬动。
在这儿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不用做工了是吧?一个个都活腻歪了?!他破口大骂着,抽出马鞭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吓得劳工们连忙继续手头事,叮叮哐哐地敲打起石料。他则脚步匆匆忙地往瞭望台走,三两下便登到了高处,再往下看
石水洞天。
哥,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趁着晚上放饭时,景昭凑到宗锦身边问道。
宗锦端着米汤的碗,小口小口喝着汤,模样淡泊镇定地和当初在赫连府里喝红豆汤似的。他愣是慢条斯理地再喝了两口,才说:你说什么意思呢。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问了。
采石场里到处都是石,但水可找不到多少。宗锦低声道,别有洞天,听说过吧?这采石场里到处都是石窟,去石窟里找水,不就是石水洞天了?
可这么写,他们看得明白吗?
两百来个人,总有一个读过书的。宗锦道,你不懂,采石场里除了做工,就是喝米汤,人是劳累,但总有想放松的时候。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么?
你想想,在这里放松能做什么?
闲聊?
对了。宗锦勾起唇角,就是闲聊。有一个人看出来了,证实了;立马消息就会悄悄地蔓延出去。
哦景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而道:那我们接下来呢?
等。
这几日蚂蚁成群,人心惶惶,宗锦和景昭也没闲着。他每日悄悄下去暗室,在墙上留字;三天过去才终于等到了回应。
知道宗锦和景昭想要掀翻采石场,三九四在墙上只留了一句有志一同。
说怎么在采石场里卑躬屈膝讨好管事,宗锦不懂;但在战事上以弱胜强,那可是他的专长。蚂蚁玩到今日,也可以不必再玩了。宗锦想着,从怀里拿出刚领的冷馒头,啃了一口。
景昭道:哥,你怎么把馒头吃了啊
可以吃了,宗锦瞅了眼他的胸口,你也吃,馒头用不上了。
不玩蚂蚁了?
不玩了。
连续好几日的山蚁,正是出自宗锦的手笔。这采石场虽然是天然的石场,可外头就是山野,蛇虫鼠蚁多不胜数。若是换了其他的地方,惊蛰才过,兴许还没这么多虫;可东廷天暖,湿润,冬日里虫都不会少。这些是从平仁嘴里问来的,尔后果不其然,宗锦便在靠近废料坑附近,找到了一处蚂窝。
剩下的就简单了,他和景昭每日拼死拼活地采石,一餐能换三个馒头两碗米汤。
米汤宗锦倒是喝了,但馒头他们动都没动,全撕成了细小的屑,混进同样白色的灰里,很难被察觉。剩下的只要从蚂窝处往外一点点引,在采石送石时慢慢写出字,便能让蚂蚁乖乖变成他们的助力。
宗锦啃着馒头,暗暗思忖了许久,才说: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来了没有。
即便来,也是进不来吧。景昭道,要是真的大批人马进来,雍门军肯定会发现。
是啊。宗锦叹了口气,现在是拿到消息递不出去。你进来时若带点银两就好了。
为什么
就可以策反看守拿来用了。宗锦说,只能今晚我再去找刘管事看看,他倒是个讲良心的。
我来时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
钱呢?
平喜说带不进来,便让我给他了。
平喜这个兔崽子。
二人正说着,忽地有个看守朝他们走来。
宗锦敏锐极了,立时收了声,缩起脖子装作正畏畏缩缩吃馒头的懦夫样。按理说,他们这些劳工啃馒头的时候,看守是不会来的。但今日怪得很,那看守当真就直直走向他们俩;片刻后,那看守便到了他们面前:喂,你。
宗锦抬起头,佯装害怕:怎、怎么了
四三零,四二八,你们俩跟我过来。
怎么了爷景昭问道。
让你们过来就过来,怎么的?小爷还叫不动你们了?看守凶道。
二人小心地交换了个眼神,只能站起身,将没吃完的馒头暂且收回衣襟里。那看守脾气还算好,即便是凶了句,倒也没动手,就领着他们俩往废料坑走:废料坑该收拾了,你们俩跟我去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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