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宗锦还未明白那目光的含义,片刻后他才察觉自己的衣衫正敞着,胸口腰腹露出来大片。他倏地将襟口拉上,转瞬就发现自己这副模样就跟个害羞的闺阁少女似的,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遮什么遮,进了脂云楼的门,以后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要看你这瘦不拉几的身子呢。其中一人戏谑道。
另一人稍显正经些,接话道:我劝你断了逃跑的念头,乖乖认命;我们负责看着你,要是你想跑,柳爷说打死也没事。
这下可麻烦了。
他刚才打量过这儿,就连花瓶都没一个,能当武器的只有圆凳。
然而,光靠现在的他,抄起椅子的功夫就足够那两人把他放倒了。
宗锦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把该死的平喜杀了一万遍。等他离开这个鬼地方,与赫连恒汇合,这仇他必须要加倍奉还!!
第一百六十一章 芷原(中)
被人盯得难受,知道自己身价三十两,他们必定不会想浪费掉那钱;宗锦索性当着两个护院的面,在久容的榻上睡了一觉。
待他再醒来,护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久容,坐在不远处的妆台前。
男人的房间里还有妆台,就很离谱。
久容全然没察觉到他苏醒,自顾自的在镜子前,不知忙些什么。他脱掉了外衫,腰带貌似也松了,剩下里面内衬与里衣两件,都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右肩。宗锦缓缓坐起身,目光一刻不离地看着久容。
若不是宗锦一早就知道久容是男的,光是看这个背影,他恐怕会以为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谁家的女儿。
久容的肩膀略窄,皮肤白皙光滑,但却太瘦弱,连骨骼的形状都完全凸显了出来。
眼下久容的长发垂着,搭在另一边的肩头,将他的后颈也一并展露。
他正在上药。
宗锦就看着他偏过头,缩了缩肩膀,让衣衫再往下滑得更多些露出青紫的痕迹。
这不会是宗锦忍不住出声。
久容就像只猫儿似的,被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你醒了?这久容一边问,一边慌张地将衣衫拉起来,试图盖住那些伤。
好好睡了一觉,宗锦身上虽然还有点痛,但精神却好了很多。
他的神色、动作,丝毫都不像一个刚被卖到娼馆的可怜人。他很自然地下榻,赤着脚走往桌前,提起茶壶,却连杯子也懒得翻过来,直接对着壶嘴仰头大口大口地灌水。
哈这什么茶,一股怪味。宗锦放下茶壶,擦了擦嘴,你也不必藏,我都看见了是那什么那什么
他别过脸,有些难以启齿:客人打的?
久容苦笑着垂下眼:有时候会遇到些客人,下手没有轻重。
问是问了,回答也回答了,宗锦却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才好。
说来说去他都觉得诡异来娼馆找乐子却要伤人很诡异;那什么柳爷买了他却把他丢在久容这里,也很诡异。
倒是久容,好似看穿了他的尴尬般,转而刻意地笑弯了眼,朝他道:没什么事的,我都习惯了,不疼。
也不知是不是久容太过孱弱,宗锦见他这副模样,竟情不自禁心生恻隐。
他始终未有直视久容的双眼,只那么走到他身旁,拿起桌上的药膏,低声说:我帮你擦吧。
谢谢。
久容默默褪下衣衫,将背面完全露出了出来。
不止是肩膀下面有淤痕,腰上的更夸张,大片大片的淤青,严重处皮下还渗出了血。宗锦起先还以为只是被掐的,现在看来,说不定是用什么东西抽打出来的。而久容的蝴蝶骨之下,红色的罪人印在七七八八的淤伤之间,格外的刺眼。
久容也是贱籍。
他莫名其妙飘到了东廷,遇见的第一个人是贱籍,做着清理运河的脏事,拿着微薄的工钱,暗地里还坑瞒拐骗地做着人贩子。第二个人还是贱籍,被骗到了娼街里,做了四年的妓子。
宗锦一边替久容上药,一边想着这些事,竟觉得自己背后的印记在烧,烧得阵阵刺痛。
二人许久都没再说话,直到久容背后的伤全被薄薄的药膏覆上。
谢谢了,久容裹上衣裳,再次道谢,你手很轻,比我自己弄要好受多了。
不必道谢。
他们只说了这么两句,门外便有脚步声来。宗锦警惕地朝门那边看,下一瞬门便开了,露出一只青葱似的手。
听说贾大人又折腾你了,我过来看看。
是那个柳音,脂云楼的老板。
她仍穿着那身华丽娇艳的衣裳,烟管别在腰带上,手里还提着食盒:我亲自给你煲的汤,好好补补。
宗锦倏地咬紧了牙,敌意几乎要变为有形之物,对着柳音扑过去。
女人却好似没看见他般,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久容顿时收敛了笑容,垂着头低声说:谢谢柳爷关心,久容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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