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自然是倒霉在这里已经不是赫连家的地盘,他身上既没有银钱也没有武器,走路回去在路上大约就饿死了。
平喜也不管他是站着还是坐着,自顾自地将那油纸包拆开,将里头装的东西倒进陶罐中。
刚烧开的水也跟着倒进陶罐中,铜锅撤下,换了陶罐上灶,没过片刻药的涩味便飘了出来。
喏,晾一会儿再喝。平喜端着碗走到他跟前,放在树墩子上,刚烧开的,很烫的啊。
哦,谢了。宗锦道了声谢,转手端起碗,一边吹一边小口的嘬,我是,怎么到你这儿来的?
还能怎么?我在河边洗衣服,突然飘过来一个人,给我吓得,还以为是尸体呢平喜说,要不是看你衣着不错,我都不捞了。
这跟衣着有什么关系?
看尸体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啊。平喜说着,从怀里掏出半块饼。
他看看宗锦,又看看饼,眉毛皱成高低的八字,满脸不情愿地将饼再掰成两半:你能吃了吧?吃吧。
看得出来,平喜拮据得可怜。
但躺了这么久,还这么虚弱,宗锦根本没有余力讲什么好不好,伸手接过便往嘴里塞:谢了。
你问了这么多,那你叫什么啊?
宗锦。
宗锦?姓宗吗?平喜问道。
不是,宗锦说,是贱籍。
诶
平喜挑眉,随后像是很得意般地将上衣脱下,侧身将背面露给宗锦看。上头红色的圆形半块,正在说明他的身份:我也是。
宗锦咽下嘴里的饼,所以你才住在这种地方吗?你放心,既然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就不用了。平喜说,等你精神再好点了,帮我个小忙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所谓贱籍(上)
先前昏睡不醒时,每天吃点清粥小菜他也没觉得有多饿。可等到能下床活动了,尤其是吃了四分之一个饼后,宗锦便觉得胃空荡荡地在烧,饿得能吃下两头牛。
只是平喜这家境,怎么看也不像能买得起肉的样子。
未等宗锦开口,平喜先道:我去熬锅小米粥,一会儿就能吃。
我帮你。
外头很快便响起闷雷声,一场绵长的春雨落了下来。
说是帮忙,熬锅粥的事,实在也没什么是宗锦能插手的。他索性换回了之前的衣衫,谁知前襟、后腰、侧袖,多出了好些杂色的补丁。宗锦敞着襟口,左右环顾自己这一身;那边正搅拌着粥的平喜草草回答了句:你那衣裳都叫石头划破了,我给你补了补,应该还能穿
他从不是个在意外表有多光鲜的人,也不会像赫连恒那样注意排场,可你有无见到一块红色的玉佩?月牙形的。
平喜摇摇头:没有。
是么
这话应当不是假的,从轲州被河流冲到东廷乌城,玉佩要是还挂在身上就有鬼了。
宗锦眼色一暗,没再多说什么,转手撑好衣襟,系上腰带。
大不了回去再管赫连恒要一块,总不至于整个赫连府再找不出块好玉了吧。
他如是想着,心情却难以抑制的沉闷。
他对玉佩不过尔尔,对华丽漂亮的衣饰也不过尔尔。可那块红玉,到底是赫连恒赠与他的,说起来,还是他头回收到的礼物。现下它就这么不见了,且不可能再巡回,宗锦多少有些失落。
可以吃了!
未过多久,平喜便端着铜锅过来了。
大树墩当了桌子,椅子实在没有,平喜很自然的拽过屋舍角落里的干草收拾了两下,铺成垫子坐下。宗锦有样学样,坐在他对面,看了看铜锅里热气腾腾的粥。
小米粥稀得像淘米水,淡黄的一锅,里面飘着几根菜叶子,要多穷酸就有多穷酸。
只有一个碗,你先吃,你吃好了我再吃。平喜将带过来的碗递了过去。
那碗不小,但边沿好些豁口,不知平喜已经用了多久。
不,这碗简直就像是捡回来的。
宗锦咽了咽口水,认真严肃地说:你先喝,你喝剩下的我直接用锅喝。
好吧。平喜一边舀粥一边说,我喝两碗应该够了,很快的。
看着平喜小口小口喝粥的模样,宗锦忍不住问:你平时就吃这些么。
白天在外头吃了点,晚上吃这些就够啦。平喜道,我看你这身衣裳贵得很。
是吗?宗锦茫然应声,我不清楚。
他穿的衣服都是赫连恒命人送到他那儿去的,到底价值几何他哪里知道。况且衣服这东西,能穿便罢,他也不讲究那些什么面料织花。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襟口袖口还有四棱的暗纹,仿佛在提醒他,几天前他还在轲州赫连府,舒舒服服的喝酒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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