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誉也不必担心,宗锦的话语间隐隐透出一股狠辣的味道,若是乐正救火,那便让人散布消息,就说乐正为剿灭赫连,不顾百姓死活,放火烧林;若是他们不救,那更好了,到时候怨声载道的平民,不会只盯着你赫连骂的。谣言最好从远些的地方起,例如,天都城,黔州,或者两湖。
待他再停下,屋内一片沉默,不是觉得这计谋如神来之笔,还是觉得他太不讲仁义道德。
然而是哪种,宗锦都无所谓。
只有活下去的人才能记下历史,也只有活下去的人才能称自己为正义之师。
所以卑鄙?兵不厌诈罢了。
牺牲百姓?那要看敌人要不要这么做了。
桌上的水迹很快开始干涸,宗锦两指并起,在桌上轻轻敲着:况且也不必怕火势失控,我看枞坂的雨,还会有几场,与其看我们怎么做,不如看天想不想让这林地烧秃了。
就在这时,两声叩门声传来:主上,有事禀报。
是江意的声音。
男人也无意避讳谁或者说宗锦这计策根本就不需要避讳,那只是单纯的,在逼迫乐正家做出反应罢了他淡淡说了声进,便见江意手持长刀与匕首走进来。
看见北堂列时,江意小小地愣了愣,颔首算打过招呼后,看向赫连恒处:主上,长生谷附近有敌人出现,不知意图。
赫连恒嗤笑一声:果然。
看着江意有些茫然,北堂列解释道:方才主上就是这么预估的。
唯有宗锦,全然不在乎江意的话,从对方一进来,他的眼睛便落在兵刃上。他忙起身:那不是我的吗?
嗯,江意侧过头朝他颔首,就是拿来还给你的。
小倌三两步走过去,从江意手里接过刀:谢了。
明明以前在家时他嫌丛火重,也没怎么用过;现如今身体柔弱了,提这刀都费劲儿,他却有些喜欢上了。尤其是对抗丛林狼之时,丛火在他手里好似有灵般,杀气腾腾,无坚不破,随他的心意无情斩杀那些敌人。那种滋味现下想起来,他还觉得有些背脊发颤的爽。
再看他心爱的乌金匕首,上头还有已经干涸成褐黑色的血迹没来得及收拾。
那血将匕首的刃描绘成深邃的黑,将原本透金的地方都染成了某种妖冶之色。
他还记得的,若不是还有这把乌金匕首,那黑衣人跳下来用宽刃刀袭击赫连恒时,他也无法及时重伤对方。
等等,那时
在他兀自思考之时,赫连恒在和江意与北堂列说话:江意,让袁仁他们改道。
江意不知前言,不明白这话里的意图:主上是指?
让他们光明正大从长生谷进来,赫连恒垂眼思忖着,话说得很慢,却很有力,不仅要他们这么进来,还须让他们大张旗鼓,走出三万人的动静来。
北堂列:主上的意思是?
既然迟早是要打的,不如让乐正自己把人都派出来。赫连恒说,也省去了我们一座座城池攻下来的功夫。
可,北堂列提出重点,我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火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宗锦既然会提出这样的计谋,就肯定早想好了详尽的手段。男人蓦然看向他,却见他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兵刃出神:宗锦。
啊?啊,怎么?宗锦倏地回过神,怎么了?
烧林,你打算如何烧?
宗锦放下丛火,只留乌金匕首在手中把玩似的来回翻转:要看江意的本事了。对了,景昭呢?
我?景昭我有别的安排,江意说,知道他是你弟弟,那晚没让他冲锋陷阵。
倒也不必这么偏袒他,他上战场时很勇猛的。宗锦没有细细过问不管他与景昭私交如何,当真上了战场,他便会将景昭视为单纯的兵士,在战场上发挥作用才是兵士的荣光。
他接着说:三天时间我们能拖得住吗?
拖得住。回答他的是赫连恒,你作何打算?
三天时间够你江意一个人往返轲州与此吗?
江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算是我能三天三夜不休息,马也不能。
没关系,跑死了换一匹便是,宗锦道,你回去轲州,把事办了,我们就能在一瞬间把林子点燃。
他们正谈着,外头再次来了人。
同样是先叩响了房门,再是畏畏缩缩发颤的声音:赫、赫连君换、换药
这话原本没什么,赫连恒身上的伤是得每日换药。
可宗锦一听便觉着背后发寒,不祥的预感甚是浓郁。
岷止城中被强抓来的大夫带着药箱进了门,低着头不敢抬眼。赫连恒道:你们先下去吧。是。北堂列与江意便乖乖应着声乖乖往外走;宗锦躲在江意身后,也悄悄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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