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之人,若是救得及时,再渡几口气,是能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可他真要这么做吗?
赫连恒可是他唯一的对手,是他欲称霸天下的最大阻碍。
现在,赫连恒昏迷不醒,身边只有他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宗锦猛地握紧了手里的丛火。
第三十九章 野外求生
其实在更久之前,赫连恒还见过一次尉迟岚。只是那时候他不知尉迟家,尉迟岚也还未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
那是十几年前,各地的分封领主至天都城朝见千代皇室时。
那时候的尉迟家,就连觐见时都是最后一个走进大殿的,众人都不拿正眼瞧上一代的尉迟君,觉得此等不入流的小家不配和自己平起平坐。赫连恒年长尉迟岚三岁,那时已经是氏族所有人眼里的继承人;那年他随君父朝见,不得上太辰大殿,只可在御园里等候。
那儿不能上去吗。他在御园里散步,忽尔听见少年发问。
他循声走过去,在棵巨树后看见了少年与随侍。
随侍说:少主,那里只有皇室才可上去,还只能是四时祭拜,才许登塔。
少年不屑:凭什么?塔修了就是让人登的,不然修了作甚?
随侍为难:少主,这话说不得。
少年不以为意:有什么说不得,只有皇室可以上去,那我当了皇,是不是就可以上了少主!随侍连忙捂住了少年的嘴,急切道,这话可是谋反!万万说不得,要是叫人听见
少年闹腾得很凶,拳打脚踢地挣开随侍的手:呸,越是不让人上去,我就偏要上去。
上头也没什么好玩的
不是叫摘星塔吗,我就想上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可以摘星
听见这话时,年少的赫连恒忍俊不禁,在树后笑出了声。
少年和随侍倏地看向他所在之处,冷声问道:谁在那里!
赫连恒大大方方走出来,轻声说:偶然路过,无意冒犯。
有什么好笑的?少年道,算了,你想笑便笑好了,总有一日
那时候尉迟岚说的是什么来着?
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在天都城那次偶然的见面,赫连恒并没放在心上;很久之后,在他率军进攻商州,在边境第一次和尉迟岚面对面交手之后,他才想起来十几年前的那一日。
目下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
年少的尉迟岚,那句话说的究竟是什么?
男人似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忽然又一线光远远的亮起来。他的意识在这一刻才彻底脱出久远的梦境,身体的感官倏然回归,好像有谁正抵着他的下巴。
是谁?
唇上柔软的触感又是什么?
肺腑好似有火在灼烧,疼得令他难以忍耐。他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睁开眼宗锦眼睫低垂,近在咫尺。
还托着他的下巴,正替他渡气。
小倌未曾注意到他已经睁眼,抬起头再含口气,又要凑下来;男人就在这时无法抑制地抽搐了一下,猛烈地咳出来许多水。
呼,呼,宗锦一下子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地喘气,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救不活了
赫连恒尚无法回答他,只能俯身,狼狈地将冲进肺里的水咳出来。
河岸边的风早将湿漉漉的两人吹得浑身冰冷,可现下谁也没有精力去注意那些,赫连恒才从鬼门关被拽回来,宗锦也已经累得索性躺在了枯黄的芦苇丛里。
良久后,男人才抬手擦了擦脸,说:是你把我救上来的么。
不然呢?宗锦没好气道,你自己飘上来的?
赫连恒并不在意他的口吻是否失敬,自顾自地慢慢起身,远眺两旁,再问:其他人呢?
不知道,宗锦说,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岸上了吧,只有我们俩落水,还被冲出了好远阿嚏!
话刚说完,宗锦便猛地打了个喷嚏。
如今已是冬日,二人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了那么久,又在岸上吹风,不受寒才有鬼。
即便浑身湿透,面容狼狈,赫连恒却依然能维持他那副处事不惊的死相。他俯身扶起宗锦,一眼便注意到宗锦腰间仍别着的刀,随意道:这般境况,你居然还能带着它。
小倌忽地像心虚似的,侧身将刀藏于身后:这刀很重要阿嚏,阿嚏!
先离开这个风口。赫连恒说着,转身便往旁边的树林子里走。
确实,继续在这个风口子待下去,宗锦可能会直接冻死。他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打喷嚏,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滑稽得很:你,阿嚏,你是不是受阿嚏,阿嚏受伤了?
赫连恒嗯地疑问了声,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确实能感受到些疼,约莫是落水时撞到了礁石。
我无碍,你呢?男人说着,斜眼看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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