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锦再挡下一支箭,回头望去。
他背后的男人开弓上箭,神情漠然却有种诡异的凶悍藏在期间,他隐约能感觉到。
赫连恒高束着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手一伸一松之间,三根箭便迅猛射向河岸;三个弓箭手成了第一组天选之子,应声倒地。
箭术不赖!!宗锦吼着,继续抵挡。
过,奖赫连恒回应着,再射出三根箭。
船上的火已烧着了二人的衣角,他们却好像无人发现似的,背靠着背,一边防守一边反攻。江意和北堂列带着渡河的那几个精兵已经上了岸,终于轮到伏击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宗锦十足痛快。
是我小瞧你了赫连恒,宗锦咧开嘴笑,好像丝毫没把如今眼前的危急放心上,你动手的时候还是挺男人的嘛
宗锦难得的夸奖还没说完,船猛地一顿,接着是令人牙酸的舱板散架声,带着火的舱板开始疯狂往下散落,将船舱里也点着了。可这不是最要紧,最要紧的是那一下猛烈的摇晃。宗锦跟着一晃,连着往前冲出去两步都没能稳住势头,眼前就要坠进河里。
啊啊
他下意识吼起来,却在掉进去的前一瞬,被男人拽住了手。
他的身体被那只手的力量拽了回去,思绪却没有一点准备地撞进了赫连恒深邃的眼眸中。
赫连恒眉头紧锁,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
明明刚才遇到敌袭,他都没什么表情来着。
然而这一下赫连恒用力太大,将宗锦拽回了船上,自己却也被那股力量拽得前倾,眨眼间便接替了宗锦的位置,直直朝河水中摔下去。
赫连恒!!
宗锦怒吼着,身体比嘴还快地反手又捉住男人。
只是他慢了点,只捉到了男人的衣袖。
接连着扑通两声,空无一人的前船继续往前飘,接连撞上三个暗礁,终于无力地破碎,将火光铺散在河面。
尉迟岚是不会水的。
久隆和商州那地界,高山绵延不断,梯田铺满眼,却只有一条河横通两地。尉迟岚对水没什么兴趣,他更喜欢骑射刀剑;因此感受到冰凉的河水闯进他肺腑时,他满脑子只有完蛋了。
比起掉进河里,他宁愿被射中几箭。
他在心里直呼不妙,却没料到,身体里有股本能,拉扯着他不断地蹬腿;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丛火,但不耽误他划水。
小倌顺着河流,很快便在水里稳住了自己。
他的脑袋探出水面,深深地吸进一大口气,接着狂喜便涌上来,让他只想笑。
宗!锦!会!水!
他到底是运气多好,才能每次都在这种九死一生的局面里成功逃脱?!
天生尉迟岚,那就是要一统天下行大义的!
可狂喜不过一瞬,他就在水花飞溅中看见了一抹黑是赫连恒!那抹黑就在水下,没有丝毫挣扎地随水波往前疾行着飘走。
宗锦来不及多想,吸气埋头,倏然又沉进水流中。
河水带起的声响将他包围,他在水里睁开眼,拼命找着赫连恒的踪迹。墨蓝的水下,黑衣好找得很;他疯狂朝着那处游,乘着水流如鱼般灵活快速。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捉住赫连恒之前,先看到了流水中眨眼即逝的一抹红。
肯定是坠下去时撞到礁石了还是在那之前?赫连恒中箭了吗?他不知道,男人总是一脸的余裕,他压根没注意到对方是否防住了每一箭。
有什么好想的!救起来再说!
宗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追了多久才抓住赫连恒飘摇的衣摆。他几乎感觉不到累,在碰触到衣料的那瞬间倏然抓紧,再更卖命地蹬腿,游到已然失去意识的男人身边,抱住了对方的胸口。
唔哈
小倌挣扎着上浮,将脑袋探出水面;又拼死将男人抱在胸口,用肩膀抵着男人的下巴,不让他再把脑袋坠进水里。
即便宗锦会水,也成功将赫连恒支撑出水面;但与河流的力量比起来,他们实在太微不足道。
二人在白浪中无助地漂流,自他们落水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息功夫,宗锦却已经明晃晃地感觉到疲倦上涌。但他仍旧撑着,张着嘴不停地吸气,河水冲进他的嘴里他也无暇吐掉。
终于,在他彻底没有力气之前,这条河最湍急的地方过去了。
小倌一手搂着赫连恒,一手拼命地划,朝着岸边没命地前行。
哈,哈,呼,哈
九死一生中,宗锦拖着赫连恒的身体,一步一顿地拖上了河岸边的芦苇地。
赫连恒的腿离开水的一瞬,他便瘫软地倒了下来,躺在赫连恒身边剧烈地喘息。
这这哎真是宗锦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忍不住道,真不愧是老子
良久后,他才平顺下呼吸,缓缓侧过脸。
赫连恒脸色苍白,发丝黏在脸颊旁,凌乱而狼狈。这还是他头一次见男人脱掉那身镇静。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赫连恒鼻间探了探已经没有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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