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先立案登记,把这孩子交给我们女警照顾着,民警说,那边我们也会竭尽全力查,只要有一点线索,就马上出警。
他把之前的话又强调了一遍。
包景善沉默的看了女孩一眼,点点头。
纵然心急如焚,包景善也清楚,他确实不可能直接冲过去抢人。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抢也是抢不出来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影响了后续的解救。
只心里,就像是扎着一根刺。
冷冰冰的骨刺戳在心头肉里,一下一下,刻骨焚心。
什么,你十二岁了?民警正在给那个小女孩子做登记,写着写着,声音忽然一下子提了起来。
包景善飞快的转过头。
比一般七八岁孩子还要矮小的女孩子,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散,瘦骨嶙峋的手臂上,几条伤痕明晃晃的显露在外头,一道叠着一道。
照女孩自己说的,她虽然到了小学要毕业的年纪,但是连学都没上过几天,因为那家人不让。
包景善又更快的移开了眼睛。
但是这一幕却深深的印在了他脑子里,怎么都无法驱散。
就好像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也被这么对待一样。
心里的刺,又往下扎了三寸。
包景善快步离开了这里,要不然,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
可是才一个转眼,在停车场里,那个女孩子又悄悄尾随了上来。
你怎么包景善一愣,下意识的往女孩身后望过去。
后面没有跟着人,包景善猜,这女孩应该是自己又偷偷跑了出来。
小小的女孩盯着他的眼睛:何阿狗现在很危险,如果不快点去救,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包景善的脑子里越来越混乱。
他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鼻子也有点像。
恍惚间,真有个和自己很像的小男孩儿,在向自己求救。
也是这般瘦,身上也是青青紫紫的。
他被打得很厉害,但还是笑呵呵的,他也知道自己是买来的,所以常常幻想城里的父母来接他回家。
心里的刺钝钝的搅了起来。
他们家在村子里也是很偏的,你又有车,偷偷把他接出来,惊动不了村里其他人,何云继续说,接出来以后再报警就是,他被打得比我更厉害,他养父至少也是一个虐待儿童罪,跑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包景善用力握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
他有一辆老式越野车,这些年间陪他跑了不知道几里路,见过不知道多少山山水水,左前方的凹陷是他有一年跑山路的时候,因为不熟悉路况,被一块路边的山石撞出来的,右后方玻璃窗上还有一道裂纹,是被一个村子的人用砖头砸的。
这些磕磕碰碰的痕迹,包景善并没有去修复,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些,全是他这些年遭遇留下来的印记吧。
就像是某种,并不圆满的纪念。
上车。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和平时不太一样,就像是胸腔里,积聚着即将爆发的火。
何云像一只灵巧的小鹿一样跳上副驾驶座,又被他赶到了后座去:你太矮了,不能坐在前头。
何云乖乖换到后头。
车子开出去一截,包景善才闷闷道:我也就去看看,要是情况和你说的有一点不一样,我都不可能把那孩子带出来。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后座传来一声清脆的答应声,倒终于显出几分天真烂漫来。
曲美芝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积攒着一肚子的气。
家长会公布成绩的时候,儿子的成绩就是倒数的,叫她完全没法抬头见人,好容易挨到家长会结束,又被班主任特意单独留下来,告了一堆状。
曲美芝是很以自己这个高大敦实的儿子为荣的,也并不觉得同学间打打闹闹有什么大不了的,能从别的孩子那里讹到钱也是他自己的本事,这世道,正经读书有什么意思,没看她男人小学都没毕业,赚得比这几个臭老九多了不知道多少嘛。
只可惜,这些念头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就算不大看得起学校的老师,曲美芝骨子里到底是有些自卑的,面对老师的告状,也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答应,保证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她心里烦,就想找个发泄的渠道,可是一推开门,看到空荡荡的家里,她的打算全落了空。
那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
还有她儿子,又到哪鬼混去了?!
曲美芝心里的火更盛了。
她这时候并没有想到,何云已经跑了。
一个屁点大的乡下丫头,人生地不熟的,兜里也没钱,能跑哪里去。
再说了,曲美芝压根不觉得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有跑的胆子。
她只在猜,说不定是儿子把那丫头给带出去了,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曲美芝也懒得去找,只想着等他们回来,用笤帚好好教训那个小丫头片子一顿,免得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随便往外跑。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三点多,把手里的钱全都砸在街机厅的何军,才慢悠悠的往家里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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