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道:“你的耳朵很灵敏,若有人跟在你三五丈之内,你绝不可能发现不了。”
金九龄道:“不错,即使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又道:“而如果出了三五丈,就看不清你在做什么、也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金九龄道:“但你们却已听见了。”
陆小凤道:“其实我没有听见。”
金九龄道:“……哦?”
陆小凤道:“听见的人是花满楼,他听见你要向公孙兰动手,于是掷出了扇坠。”
金九龄久久不语。
他的目光又放在了花满楼的脸上。
这个瞎子的表情还是那么的平静如水,好似这世上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击倒他。
金九龄扼腕叹道:“瞎子的耳朵总比旁人要灵的,我早该算到这一点。”
陆小凤也久久不语,他盯着金九龄看。
他认得金九龄,其实已有许多年了,他既然是陆小凤的朋友,那就说明,他们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还是很愉快的。
陆小凤当然知道金九龄的生活奢靡,而他的俸禄是绝不可能支撑得起他这么大的花销的,他一定另有来钱的手段。
这来钱的手段,一定不怎么光明,陆小凤一直猜测,他或许很喜欢做那种黑吃黑的事情,捕快的权力虽然不大,但一个闻名天下的名捕,却可以从土匪窝、水匪帮里拿到大笔的金银。
这虽然是一种灰色的收入,但这世界上的事情,总不是非黑即白的,陆小凤也不是那种死板、天真的人,所以,他一直都并不排斥金九龄。
但现在看来,他来钱的手段并不是那样的。
或者说……那样的来钱手段,已满足不了金九龄了。
金九龄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要替南王世子做事。”
陆小凤道:“不错。”
金九龄道:“好,那我就告诉你。”
他被拆穿之后,实在是爽快得要命,陆小凤本能的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这是为什么,更何况,他也的确很想知道金九龄究竟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金九龄就道:“你知不知道,几个月前,平南王府的宝库之中,丢了十八斛上好的东珠,这些东珠,本是平南王爷为了自己心爱的侧妃过生日而准备的。”
陆小凤挑了挑眉。
这件事他自然知道。
他道:“王府总管江重威的眼睛被那歹人刺瞎了。”
金九龄缓缓颔首,道:“不错。”
他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冷诮的微笑,道:“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常漫天,被人劫走了八十万两镖银,这件事你又知不知道?”
陆小凤道:“他的双眼也被人刺瞎了。”
金九龄道:“不错,这个人用的兵器,是一根绣花针,江湖人称,绣花大盗。”
在说这件事的时候,金九龄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表情,这种表情是很难形容的,看似是平静的,却又有几分忍耐不住的显摆、忍耐不住的傲气。
陆小凤忽然就明白了,他双眼亮如刀锋,道:“绣花大盗,就是你。”
金九龄仍然保持着那种平静但忍不住傲然的表情,点头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就是用这种法子来维持你奢侈的生活的?”
金九龄道:“不错——本来是这样的。”
陆小凤忍不住道:“本来?”
金九龄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令他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他道:“直到被那老匹夫发现。”
捕头,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受到尊重的职业。
虽然也被尊称一声官爷,但是江湖上的人,总是不屑于与他们为伍,说他们是朝廷的鹰犬。但与此同时,捕快在朝堂之上,也是没有地位的,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金九龄的名气虽然很大,但是这种夹心窝囊气,却也实在是没少受,他是个非常有傲气的人,一辈子做缩头乌龟,那是绝不可能的,所以他就做下了绣花大盗的案子,给平南王爷的脸上扇一巴掌,又让镇远镖局的威名从此扫地。
更妙的是,这件案子,他还巧妙的推给了神侯府,想与那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也斗上一斗,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绣花大盗,并不是金九龄的污点,而是他的骄傲。
但这骄傲却是不能说出来的……亦或者说,一旦世人知道了他是绣花大盗,那金九龄真的要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一直都是在一种很矛盾的心情之下作案的。
直到那一次,在平南王府的宝库里。
平南王府的宝库,自然也和其他地方的宝库一样,有重兵把守,里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也干净得没有一只苍蝇。
但是金九龄却有法子进去,他不仅进得去,还就在这王府宝库之中,将江重威绣成了一个瞎子,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王府宝库之中,竟还有一个人,就连金九龄都没有发现。
那是一个老道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金九龄绣出一个瞎子,就能绣出第二个瞎子,他看到这老匹夫后,脑子转得极快,立刻就要动手,将他也弄瞎。
而且,他能看得出,这老道士,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根本连一点武功都不会。
可是他竟会邪异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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