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嘶声道:“你说!你说!你怎么样才能好!”
秋星道:“我中毒啦,中了好厉害好厉害的毒,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才能治好我,否则我就只能这样慢慢衰落着死掉啦。”
傅红雪道:“解药是什么?”
秋星道:“是……是九命猫妖的内丹,你知道这东西么?江湖上有好多人都知道,可他们找不到。”
傅红雪的血液忽然在此刻冻结。
他知道么?他当然知道,他活在世上的意义,除了为白天羽报仇之外,那就是找到九命猫妖的内丹,让白天羽重回人间。
若他做不到,不仅老天要诅咒他,母亲也会诅咒他不得好死。
秋星的存在,与他生存的意义,本就有着尖锐的矛盾。他注定要痛苦的活,可秋星却一定要让他属于她,而最可怕的是,傅红雪自己也在渴望着与秋星厮守。
所以傅红雪才会那样痛苦,才会痛苦得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原来这矛盾跟他想的根本就不一样,这矛盾简直已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秋星与他的父亲白天羽,就站在天平的两端,一端升起,另一端就要坠下无边的地狱。
在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那间漆黑的屋子,那间放着父亲排位的漆黑的屋子。
神刀堂堂主白天羽之位。
这就是他对父亲全部的印象了,他的母亲会一直不停的告诉他,父亲是一个多么多么伟大的人,多么多么的雄姿英发、豪气万天,又是多么的温柔多情,是这世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
——她回忆的细节是那样的多、那样的温暖动人,所以傅红雪一直以为母亲是父亲的夫人,他们是堂堂正正的夫妻。
直到他走出那片后山,走上江湖的那一刻,傅红雪才发现,原来父亲的夫人另有其人,母亲只是他的外室,连小妾都不如的玩意儿。而且他惹下的风流债竟是那样的多。
听说,那丁家庄的白云仙子因被他抛弃,而划花了自己的脸,听说,那桃花娘子被他追逐,三日之后又被弃之如敝履,桃花娘子伤心欲绝,发誓杀他!听说,他的正室白夫人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保持家庭的稳定而佯装不知……
他忍不住去怀疑,父亲真的有母亲说的那样好么?假使他真的那么好,为什么又要使那么多女子痛苦一生?
但他不敢去深思,在这件事上,深思已成为了他对父亲权威的一种反抗。
白天羽就是这样概念化的一个人,一个幽灵,永远飘在他的身后,威严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秋星……
她养了一只漂亮的大白猫猫、她身上甜蜜轻盈的味道总让人联想到天上的柔软云朵、她的头发漆黑漆黑,却柔软的像是大猫的毛,她喜欢佩戴亮晶晶的首饰,屋子里也堆了很多金银珠宝,床榻上面垂下来许多软绵绵的毛线团,傅红雪有的时候忍不住去幻想她和她的猫猫一起去玩那个毛线团的场面。
她好鲜活,鲜活到想要让傅红雪流泪。
白天羽是他十九年的痛苦执念,秋星却是他短短四五天的美梦。
他忽然发现,原来比起一个陌生的父亲,他更喜欢秋星,在这两个人里要救一个,他只想救秋星。
傅红雪垂下头,看到她黯淡的双眼和满是鲜血的面庞,他忽然伸出手,用充满厚茧的指腹去帮她擦一擦嘴角的血,可是她呕出的血是那样的多,多到从他的手指一直流到他的小臂,擦都擦不完。
这么鲜活的女孩子,为什么会病得这样重?
傅红雪说:“我去把猫妖内丹找来好不好?我去把猫妖内丹找来给你治病好不好?秋星、秋星……”
秋星软糯糯地应了一声,放心地晕倒在了傅红雪的怀里。傅红雪抱着她,怔怔地坐了很久,直到听到秋星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他才脱力一般的倒下。
他抱紧了秋星,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就像他小时候曾看见的,别的小孩子的母亲是如何安抚孩子的。
第62章
傅红雪就这么搂着秋星睡着了。
他们两个都狼狈的要命,傅红雪的双膝之上,还留有银镜的碎片,脸上满是泪痕,而秋星满脸是血,身上清洁干净的白衣裳也被染成红色,血腥味十分浓厚。
秋星睡得很死,她枕在傅红雪肌肉紧实的大臂之上,窝在傅红雪的怀里,像只小猫似得缩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可傅红雪却睡得一点都不好,他虽然脱力到睡着,但却总是自梦中惊醒,他每次一惊醒,就要去看一看秋星,见她的呼吸平稳顺畅,这才放下心来,搂着她闭上眼,然后再一次的被噩梦所惊醒。
他的人生本来就从未得到过什么,秋星是他唯一抱过的女人。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他才终于自反反复复的梦里清醒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盯着帐子看,鼻腔里萦绕着的,却依然是血腥的气味。
秋星仍睡着,脸上满是污渍,但她已经安宁下来了,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傅红雪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擦点她脸上的污渍,但血痕已经干涸,又如何能擦得掉?
秋星似乎感觉到他的手正在抚摸她,在梦里,她也娇娇的蹭了蹭他,嘴中道:“傅红雪……嗷呜!”
傅红雪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他忽然轻轻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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