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说出口的话是多么的残忍,简直让傅红雪无法理解。
他杀死了公孙断,癫痫、痛苦、发疯,简直就要把自己逼死,但究其原因,秋星逼他杀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深谋远虑!她就只是想把他逼回她身边而已!
傅红雪嘶声道:“为什么?”
秋星道:“恩?什么为什么?”
傅红雪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秋星道:“因为我舍不得你离开我身边呀。”
傅红雪瞪着她,那双满是冷意的眸子里似乎都能迸射出火星来。
很久,两个人都没说话。
半晌,傅红雪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种讥诮、不屑的神色,尖锐得要命:“你舍不得我?那你为什么不叫其他人去送死?”
秋星惊讶道:“我几时又叫你去送死了?”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秋星明白了。
她道:“我叫你去赴马空群的宴,你觉得我是在让你去送死?”
傅红雪仍不说话。
秋星忽然笑了,笑容里有一种天真的恶意:“可你要复仇啊,你记得么?你来边城不就是为了这个,如今我给你机会去探一探,你却又怪我,难道你本不愿意报白天羽的仇?”
……她好似永远也不懂怎么样委婉的说话,她的话似乎永远都能把傅红雪刺得鲜血淋漓。
傅红雪的胸膛忽然剧烈的起伏起来,他脸上的肌肉也忽然抽动了起来,背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颤栗,冷汗似乎已要浸湿他的背。
傅红雪失魂落魄地道:“不……我要复仇、我要复仇……”
他再也没有力气去质问秋星什么,整个人惨白着脸,紧握着刀,好似这刀能给他安慰,给他唯一的安慰一样。
一把冰冷的刀,又怎么会给人以安慰?
只能从一把冰冷的刀上汲取安慰的人,又是何其可怜呢?
可秋星又怎么会可怜他?猫本来就是天真而残忍的生物,即使她已化作了人形,人皮之下却仍是那种奇妙的动物,让她在行事逻辑上与正常的人简直天差地别。
就比如现在,她竟还对这样的傅红雪说:“你这样子在我这里没什么,可若是要你母亲看见,她可要失望了。”
傅红雪瞪大了双目,脸上的肌肉痛苦的狰狞起来,他剧烈地呼吸,忽呕出一口鲜血来。
激荡的、痛苦的情绪一直都在他的心里积蓄着,习武之人本要保持情绪的平稳,他的情绪这般激荡,又被秋星乍一刺激,只觉得心口剧痛,经络内真气错乱,喉内甜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见那地面上刺目的鲜红,闹到里才茫然地想:这是我的血么?
然后,他就被秋星从后面抱住了。
秋星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心口上,叹道:“你的心跳的好快。”
傅红雪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忽然伸出了手,仿佛是下意识地覆盖上了秋星的手。
……好温暖。
她好温暖。
可她为什么这样残忍?
他眼前一黑,忽然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目失焦,好似已失去了意识。
只留秋星一个人,眨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还叹道:“你看你,怎么会这样呢?要不是我在,可没人会管你。”
秋星又美滋滋地把他拖到了床榻之上,又十分体贴的帮他擦了擦沾着血的嘴角。
她觉得自己简直体贴的要命!
即使在梦中,傅红雪的牙关仍是紧咬的。
而他的眼角也是通红,似乎已快要流下眼泪。
但他没有泪,在他学会忍耐的时候,他也学会了忍耐自己的脆弱,永远垂着头,不叫别人看见他那些痛苦得发疯的眼神。
但是秋星却三番四次的叫他失态。
她很敏锐,敏锐的意识到傅红雪的伤口在哪里,她又有一种天真的好奇心,总要探到他的伤口上去看一看、扒拉扒拉,好像要看看,他究竟能忍耐到什么程度,他又究竟能痛苦到什么程度。
更可怕的是,她做这些事情,居然是全无恶意的,完全是本能所驱使。
他紧紧地咬着牙,在梦中也悲苦不已。
却有人将泛着苦味的药汁子渡进他的嘴里。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似已不能忍受这比胆汁更苦的药,但却有一只手轻轻柔柔地揉着他的心口,令他渐渐地平静下来。
傅红雪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怀里拥着人。
对,没错,这次不是猫,是人。
是秋星。
她不知为何如此大胆,整个人都窝在傅红雪的怀里,侧着脸呼呼大睡,她睡得很香,整个脸都红扑扑的,小巧的鼻尖还偶尔动一动,好似在梦中也闻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似得。
傅红雪:“……”
这世上难道会有一个女人,在把一个男人气到吐血之后,还窝在这男人的怀里睡觉么?
莫要忘了,这男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手里永远也握着刀,握着一把用来杀人的刀。
傅红雪忽然觉得很茫然。
秋星的侧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梦话,她这梦话说的也挺奇怪的,是:“呼——呼……傅红雪!帮我剪指甲!”
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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