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茯苓怔住了。
此后,我卧病在床,不仅无法参加经筵,甚至连太傅、大学士前来讲学,我也无法完整听完一个时辰。很快,詹事府便开始频频换人,原本得力者纷纷去往玉景宫,詹事府只剩下青叶一人,我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看书自学,医、儒、工、数、道应读尽读。
赵云屹的语气平静,他一面说,一面脱了外衫,坐在了铺好的被褥上,这一来,二人距离迅速拉近,柳茯苓忽然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若是平时,她早已经后退躲开些,可此时她却无暇顾及什么。
因为她听得出来,赵云屹这份过去的伤口,已经在心底里闷了许多年。
他今日为什么一定要让她问这件事,柳茯苓似乎也有些明白了。
身在深宫,他这种个性,一定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青叶虽然是他最信任的下属,可青叶那嘴还不如赵云屹动得多,二人一处时恐怕只沉默沉默再沉默,根本没有聊天抒怀这种概念。
柳茯苓却不同,她身在明月楼,有桂枝,有何掌事,还有许许多多经历类似的姐妹。
闲来姐妹们便喜欢一处聊聊,虽不喜欢聊自己的事,却总是借其他类似的传言抒解苦闷和烦恼。
痛苦的时候,她闷在被子里哭一场,第二日便会有细心的姐妹发现她红肿的眼眶,劝慰她日子总要过下去。
久而久之,伤疤结痂掉落,反而令她愈发坚强。
可赵云屹呢?
冷到极致的寝宫,无人的书房,地下幽暗的藏书阁这便是他的一切。
柳茯苓此时仿佛能够与赵云屹感同身受,她能感觉到他低落沉闷的情绪和无法为母报仇的藏在心底里的恨意。
也许是觉得她可以信任,也许是觉得她应当是一个不错的倾诉对象,赵云屹说完这番话之后,便不再开口。
而柳茯苓只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殿下这些年,一定很辛苦。
风吹过她轻飘飘的发丝,乌黑的发丝轻轻飘荡在耳侧,她眸光轻柔,比那月色更加皎洁温和,比那晨光更加温暖和旭。
赵云屹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头被什么狠狠撞了撞,他猝不及防垂下眼,道,睡了。
怎么会与她说这么多。
看着赵云屹躺下不动,柳茯苓也缓缓在他身侧躺了下来,她后背对着他,盖着单薄的毯子,果然觉得有些冷。
可是刚刚赵云屹说了那么些,她总不至于现在跟他抢被子。
柳茯苓懊悔的闭上眼,缓缓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可她才蜷缩到一半,便感觉到赵云屹身子动了动,随之而来的,便是后背的一大片温暖。
赵云屹竟将自己那床被褥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柳茯苓惊愕之余,忽然发觉,赵云屹的手臂也随着被褥的到来,同时环住了她的腰他便这样借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柳茯苓觉得现在恐怕会变得有点热。
她扭动了一下,想要挣扎出去,却换来赵云屹将她搂得更紧。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动。
柳茯苓身子一僵,刚想反驳,却听他声音低哑,让我抱一会儿。
这一声与之前赵云屹说过的所有话语,都全然不同。
他仿佛在恳求,又仿佛在撒娇,声音里带着几分与平日里冷冽形象完全无关的脆弱
柳茯苓只觉得心头一颤,无端的,她有些不忍心。
即便知道他是堂堂太子,锦衣玉食大权在握,而在世人眼中,自己比他可怜一百倍有余,可她还是不忍心。
罢了,今晚就让他抱一抱吧,反正也挺冷的。
马车停下的时候,柳茯苓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晨光透过车帘照在马车车厢里,她刚睁眼,看不清晰车厢内的样子,却见着一个人影正襟危坐在一旁,早已将头发梳理整齐,外衫穿好,看起来如往常一般,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柳茯苓看不清晰,如今赵云屹看着她的目光,比往日里更加柔和了些。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她立刻想要站起身来整理皱巴巴的衣裳,可这一夜在马车上睡,便如同被马车撵了一整夜似的,一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她连站都没站稳,便一脚踩歪
赵云屹单手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到自己身边,让她稳稳坐了下来 。
柳茯苓舒了口气,道,谢谢殿下。
到了最近的镇上,顺利的话,青叶应当下午会赶到,你是在车上待着,还是跟我一起出去看看?赵云屹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柳茯苓觉得赵云屹今日与往日都不大一样,在晨光中一幅圣光笼罩的温柔模样,反倒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柳茯苓大着胆子问,怎么今日看起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七殿下的样子?
赵云屹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原本酝酿了一早的好心情,便如水泡泡一般,砰一声炸了,他眉头微蹙,眼眸间瞬间多了几分冷意,你说我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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