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阿楚相信,伏均发出这样的邀请,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因为袁家有人想见她。
至于是谁嘛……虽说下人们传伏均“动辄去见袁公路”,不过袁家亦有其他公子,伏均其实是给他们当小弟也说不准呢?
去见荀彧的日程表还可以往后排一排,阿楚觉得,她未踏足过的袁府一定会给她不少信息。毕竟,傅氏与袁氏同为汝南世家,这两家的孩子,应当会有交集。
傅公明啊傅公明,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呢?
阿楚一路想着,便来到了袁府门前。
马车还没停稳,她掀起帘子,正好看见有一青年男子从袁府内门走出来。
他步子很稳,阿楚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姿态,还是在江东的孙坚身上。
可比起孙坚,这男人身上似乎又多了些……贵族,或者高门大户的感觉?
似乎也不算。
因为他穿的是布衣,且身上并没有什么表明身份的配饰,而真正的贵族风度更像是是荀彧那样,从细节表露出来的。
总而言之,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平心而论,比起她见过的大部分人,这个一身布衣却佩着剑的男人,并不算好看。他身量不高,皮肤略黑,相貌只能用“稀松平常”来形容,唯独一双眼睛格外锐利。
阿楚觉得他与别人都不同,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很难形容。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这男子对阿楚露出一个弧度很小的笑容,却刻意不看她似的,就这样扶着腰上的佩剑,自顾自地离开了。
阿楚的眼睛黏在他身上,移不开视线。
看着他步伐稳健,昂首阔步地走出了视野范围之内,她终于忍不住问了:
“阿兄,他是谁?”
伏均也掀起车帘向外望了眼。
不过他很快收回目光,不太在意地回答:
“哦,那是太尉曹嵩之子,曹操曹孟德。他与袁本初——哦,就是袁绍——要好,刚因为妹夫被免了官,许是来找袁本初帮忙的。”
阿楚:“……”我去,曹操孟德。
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来雒阳才两天,又是蔡琰又是荀彧,现在又来了个曹操,尽遇到这些厉害人物。
阿楚抻着脖子又远远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后人都看到你挥斥方遒,没想到我遇见你时,你还挺落魄的,饭碗都没了。
站在两千年之后看你,你只是历史的符号;站在你的时代看你,才发现你是活生生的人啊。
历史啊历史,残忍的历史。
“阿楚,怎么了?”伏均有些疑惑地看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和别人有些不同。”阿楚含糊应付了两句,放下帘子,“我们走吧,阿兄。”
还是先不要感怀了,大事压身呢。
伏均显然对袁家已经很熟悉了,下了车,一路甚至没有需要僮仆引路,便带着阿楚绕了几绕,踏进了袁术的书房。
“元才来了?快进吧。”袁术掀了掀眼皮,见是伏均,立刻从榻上坐起身:“这就是你家七娘?”
伏均表字元才,袁术这样称呼,想必是非常熟悉他了。
阿楚一边想,一边又被袁术这身全是暗纹的鹅黄色绫罗给晃晕了眼睛,被这离奇的审美惊得无言以对,缓了缓才走上前,对着袁术一拱手:“袁公子安好。”
袁术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了声:“伏七娘安好,请坐吧。”却并不向阿楚回礼,只是略一颔首。
阿楚不说话,她拳头硬了。
袁术看起来比伏均略小一些,大概也是加冠不久的年龄,只是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点居高临下的傲慢。
伏均自然地落座,似乎已经习惯了袁术的倨傲,阿楚便也只好坐下。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伏家亦是功臣世家,世代与皇室有亲,论门第之显赫,他们未必能分出个高下。
她简直不想拿正眼去看袁公路。
这人的房间堪称富丽堂皇,角落里架着的宝剑上还镶嵌硕大闪亮的赤色宝石,地面甚至上铺了手织的地毯——这一切的一切,衬着袁术那张白皙但刻薄的脸,让这个高曼骄横的青年男性看上去像一个白痴。
真的是白痴啊。伐董之后得罪了一票人,守着淮南直接称帝,最后被打得亲妈都不认识了。
阿楚又扫了眼暗袁术,只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隐隐约约的轻蔑,是针对她的——或者说,是针对她和伏均的。
她相信,如果坐在袁术面前的,不是这个软弱平庸的伏均,而是已经为官的大哥或二哥,袁术绝不会连礼也不回便招呼他坐下;就像如果阿楚不是个年幼的女孩,而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性,袁术也不会如此傲慢地对待她。
她觉得这个时代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令人作呕。阿妙一家三个女孩儿的不幸、母亲有那样的政治目光也只能眼看着旁支的男孩登基、阿楚自己的门第同样高贵,却只能被忽略。
哪怕她现在动一动手指,袁术立刻能灰飞烟灭,这个时代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没关系,我现在改变不了,不代表永远会这样。
她有更远大的志向。
大约是顾忌她在场,袁术聊的话题都算安全,谈来谈去也就是世家常聊的那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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