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听得似懂非懂,陶秋然和那边的工作人员却已目露惊艳之色。
棠华所言正是建盏烧制的另一特点,也即是所谓还原烧,而其他大部分瓷器烧制则用的氧化烧的方式。
陶秋然挠了挠头,很实在地开口:你答得很好,但是第一问,节目组给出的答案是断烧于七、八百年前......
话虽如此,他本人却觉得节目组给出的答案含糊,而棠华所言更为精细可靠。
棠华闻言神色不变,微微扬了扬下巴,笃定道:确实是六百二十九年前。
这件事情说来是很巧的。
棠华与建盏的缘分还得说到一位故人。
故人风雅,好饮茶,尤其喜爱建安所产的黑釉茶盏,她曾经送予那人一只极为漂亮珍稀的曜变纹盏。
她当初离世得意外且突然,还有事未曾向他询问清楚,那人却随着她的离世,也悄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仿佛未曾来过。
连同她赠与他的那只黑釉曜变盏也再无踪迹。
后来,数百年的无聊时光里,棠华偶然游荡至当初建窑的所在,那一年,建窑恰好下令停烧。
停烧前的最后一批出窑的盏里,出了一只极为漂亮的曜变色盏,成色与她当初费心谋来的那只相似,若她在世,定是要将这一只也收入囊中。
只可惜彼时她只是一抹魂。
再后来,那一只新烧出的茶盏落至何人手里,棠华便无从得知了。
她只知道,千年里,她恰巧见证了与之相关的一脉茶文化的演变与兴衰。
世人不再喝团茶,又改煮为沏,曾经风靡一时的点茶技法也归于没落消亡。
曾经教她饮茶那人曾道,间饮茶之法千千万,随世代变迁,你我皆不知后世人如何为之,可饮茶之法风雅之义如何改变,不变的是饮茶人的心境。
可她的心境变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倔强地扬高了自己的下巴,眼神执拗。
过去的事早已尘埃落定,随烟云而去;
何苦让自己为那些事情所牵绊。
故人再如何,无需她这千年来的惦念,从此她不要再想半分,皆与她无关。
两边直播间的弹幕里关于断烧年份的答案起了争执,越来越多的网友引经据典,试图证明棠华所言也并非谬误。
节目组工作人员见状连忙跑去重新商议核对,给了棠华出神的功夫。
没过一会儿工作人员回来通知:这一点上确实有一定的争议,你回答的挺有道理的,不能算你错。
接下来工作人员将棠华第二日任务的关键信息报给她听。
棠华听完却在心里默默腹诽:第一日都没有见到人,还不知第二日如何;
节目组也忒不靠谱,干脆不要偏信他们!
结果落定,就连弹幕氛围都变得轻松许多。
先前为棠华说话,辩论得最激动的那人忍不住又发了条弹幕夸她:
[乌乌,棠华真的很不错,对历史见解很深,一看就不是花架子!我要入股了!]
很快这人的ID被众人拿出来说事儿,说得是他先前的历史发言
[那个糖糕粽,刚刚不是还说今晚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喜欢棠华的吗?(#doge)]
[哈哈哈哈哈哈,干嘛啦,还不许人家真香啊?真香是人类难以脱离的本质!]
糖糕粽:[!!!!!不是本人!!!]
这一天的直播在和谐欢快的氛围里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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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棠华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包裹。
不得不说节目组办事效率不错,八百里加急也不过如此。
跟着包裹一起来的还有一干摄制人员,导演马功名亲自抱着包裹,哼哧哼哧有点吃力。
谢谢。棠华和缓着神色,十分真诚。
马功名将东西放到地上,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问问棠华包裹重,要不要帮她扛到屋里;
下一秒,一干人等尽数被她一扬下巴一声令下,驱赶到门外,而棠华径自上前伸出手,轻轻松松就将东西提溜起来,动作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细弱皓腕。
众人反应不及,就已对着砰然合上的木板门面面相觑。
等棠华再出来时,她已换下了节目组提供给她的朴素冲锋衣,穿着一身改良过的宋制大袖衫搭褙子,杏色衣摆下方绣了精巧的杏花雨燕纹,腰间挂了只香囊,众人看着眼熟。
行动之间,布料轻软的宽袍大袖被风拂过,袅袅如烟。
这才是棠华本人的风格。
节目组一行人也是恍然间看到她今日这身回归本源的装扮才回想起来,不论是初次到摄制现场还是在更久之前的远程采访中,棠华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古典且精致的模样。
工作人员重新被棠华迎进屋内,开始了今日份的直播。
屋内唯一的那张迎着日光的小方桌上倒扣了一本书,似乎就是棠华上回在午后翻阅的那本。
关于棠华的书里有什么这件事,不少弹幕观众都表示好奇。
节目组一直观测着弹幕,留意到这一点后自然上了心。
此时时机合适,马功名一挥手,就示意摄影小哥将镜头移过去一些,悄悄拍一拍。
而棠华似乎并未察觉,只是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径自饮着,半点不打算照顾照顾前来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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