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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院分两季。
    一季由春入夏,一季由秋入冬,每一季季中和季末都会有一次考核,考核成绩发重要,末两位将淘汰进入下一楼,比如甲字楼进入乙字楼,乙字楼进入丙字楼;而丙字楼的末两位,将收到退学单。
    所以,当先生过来宣布,即将进行季中考核时,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褚莲音这时也顾不上江蓠与沈朝玉这点莫名的气氛了,她近来很是懈怠,恐考不过,抓了江蓠给她补课,日日到深夜。
    终于到了考核那日。
    那日自清晨就下起了雨,江蓠在学堂内提笔疾书时,突然想起阿爹。
    阿爹行刑那日也下起了雨,雨很大,菜市口的青石板路面被打得湿漉漉的,血泼在地上不一会就冲干净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意识到自己出了神,江蓠忙唤回神智,重新下笔。
    考核一连持续了两日。
    一个在学堂,考文。
    一个在外,考武。
    文是诗词歌赋,经义策论;武是弓马骑射,农桑稼穑;至于一些杂科,如九章算术、机关工匠,又是另论。
    到成绩公布那日,整个书院的气氛,到了一滴油溅入沸水就会沸腾起来的程度。
    连森柏都不怎么闹了。
    褚莲音从早上出门就一直板着张脸,她看江蓠还是如常那般,不由问:“你不紧张吗?”
    “不紧张。”
    “也对。”褚莲音点点头,“三更灯火五更鸡,你平时那么用功,怎么会落榜。”
    她难得丧着脸:“如果我掉到乙字楼,阿爹打我的棍子一定会加到两根。”
    江蓠想起宰辅大人拎着木棍对着褚姐姐的模样,默了默。
    “如果叔父打你,我会挡在你面前。”
    她郑重发誓,一张小脸虔诚极了。
    褚莲音“噗嗤”笑了声:“那说好了,你不许躲。反正我阿爹不打你。”
    两人说话间,教经义的先生拿了一叠纸进来,那纸落到长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诸位觉得这次考的如何?文章作得可都满意?“
    先生问。
    底下一阵嘘。
    “先生快报!”有人喊。
    先生敲了敲桌,等底下安静下来,便开始一个个唱名,被叫到名字的便上去,拿了自己文章下来。
    大约是气氛所染,江蓠终于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她已经习惯了甲字楼,甲字楼有褚姐姐,有新认识的几位朋友,她并不愿意掉到丙字楼去。而文章经义这一块,在整个成绩排名上占比极重,若是能得个上等,其他只要不是考得太差,就不会被分下去。
    这时褚莲音已经拿到了自己的文章。
    她看着文章右上角以朱笔批注的一个“上”字,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暂且安全。
    转头见江蓠文章还未发下来,便安慰她:“阿蓠妹妹不必担心,你的功课比我还好,不可能会被斥落的。再说了,姚廷,沈朝玉可都还没拿到呢。”
    江蓠冲她一笑:“恩!”
    先生一个个唱名,持续了小半堂课,到他书案只剩下薄薄几张时,突然停了下来。
    江蓠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发现,这个学堂里未拿到文章的,只剩下她和沈朝玉两人了。
    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纵使她心中有底,到此时也不免惴惴。
    而这时,先生拍了拍手,等引起堂内多数学生注意后才道:“还有两篇,为此次文章里最让我与其他先生惊艳的两篇。”
    “大家可还记得此次经义命题?”
    “记得!”众人异口同声,“治大国若烹小鲜。”
    “是,[治大国若烹小鲜]。而这两篇,分别从治国与治人两个角度写,一篇细腻,从小处着眼,一篇磅礴,从大处架构,文采斐然,浩浩汤汤,直叫人激叹。我与其他先生讨论过后,一致认定该贴出来,让尔等观摩。”
    “下课后,我会将这两篇文章贴到甲字楼下的告示亭,以供大家一观。”先生道。
    “文章作者是谁?”有人问。
    “沈朝玉,江蓠。”先生一脸欣慰地道。
    学子们都忍不住向后望来。
    沈朝玉和江蓠跻坐于几案之后,一着白,一缚绿,窗外天光照来,俱是灵秀之辈,浑似上人,只叫人看得恍神。
    等回过神来,又有人想:朝玉公子能得荣,已是书院惯例;可江蓠一介女流……
    “莫要不服气,”似是看出某些人的心中之意,先生道,“这世道繁复,每隔百年便会有不世之材出,便是女流,也有才高八斗之辈。若不服气,下课自去一观才是。”
    接下来的半堂客便在静默中度过。
    在一节课后,一群人“轰得”像鸭子一样散开,冲了出去。
    此时也不讲什么有辱斯文了,大家挤挤挨挨地往外,生怕比旁人看慢了一步。
    江蓠却未出去,端坐原地不动。褚莲音见此,便道:“阿蓠妹妹,我去去就来。”
    褚莲音一走,江蓠就后悔了。
    人都走光了。
    偌大的学堂,只剩下她和沈朝玉,屋内一下变得极安静,空气好像凝滞了。
    江蓠紧绷地坐着,她一言未发,一眼也未向旁边看,却能感觉到旁边沈朝玉的存在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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