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兴致勃勃算起来:“明年选秀你三哥就要大婚了,再下回就好轮到弘历了。”
太后现在把催儿子的心思纯纯放到了孙子辈上,觉得未来可期:不指望多抱孙子,但可以开始指望抱重孙子了!四世同堂走起。
太后还做主道:“今日弘历就多陪你额娘待一会,等以后你入后宫也就艰难了。”又难免对着熹妃唏嘘:“可见这儿子长大,做额娘的又欢喜又难受。”
清廷里的规矩,皇子们过了十岁(虚岁),默认就不能跟小时候一样在后宫来回穿行了。
比如姜恒刚进宫的时候,弘历弘昼还能躲在御花园玩,想回阿哥所可以从御花园穿行,但超过十岁的弘时就不行。年纪大了的皇子,就要开始绕道远行,避开整个后宫范围,避免跟年轻的母妃们撞上。
相应的,皇子回后宫拜见生母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皇子长大,就是跟生母渐行渐远的过程。这都是太后亲历过的复杂心情。
熹妃与弘历再次叩谢过太后恩典后,便回到了熹妃如今住的湖山在望。
熹妃确实很珍惜现在跟儿子相处的每分每秒:可不是吗,以后相见越来越难了。而且一旦皇子成婚出宫开府,那真就是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福晋和儿女,再不是跟宫里的额娘一家了。
想到这儿,熹妃止不住羡慕起信妃来。
也是,她要是有个女儿,说不定也会大方些常让太后接去养,毕竟公主跟亲娘待得时间久多了。
膳房送来熹妃宫中的席面很丰盛。
熹妃平时是省事的人,很少像信妃裕妃一样,去膳房单独点菜。对她来说吃什么都差不多,份例里喜欢的多吃两口,不喜欢的就不动,直接剩下赏了宫人就完了。
但弘历要回来,熹妃自然是考虑着儿子的口味,特意从膳房点了几道素来可儿子心的菜。
然而弘历吃的并不多,显然胃口不好。
熹妃明白为什么,但只好腹内叹息,然后故作轻松道:“弘历要不要去偏殿看看今年都收了些什么礼?”
弘历本就没胃口,闻言正好搁下筷子,起身告退。
去年这时候他过生日,皇阿玛陪着他与额娘用膳来着。当时弘历还觉得,皇阿玛在上,令他们母子都很拘谨,不如单独用膳来的随意。
可今年,皇上直接因事不在,弘历才觉出,一直只有他们母子两人,当真寂寥空落。
他走到侧殿,看到已经被宫人整理过,堆得喜庆却又齐整的礼物。
不过时隔一年罢了——去年他还是兴致勃勃要看自己生辰礼的,今年就觉得骤然长大了似的,对这些‘孩子气的礼物’提不起兴致。
但手下还是要做点什么排解心绪,于是上前翻看。
搁在最上面的一份自然是来自于嫡母皇后娘娘。与往年一样,皇后送了宝砚、水盛等书房所用之物,给每个皇子都是一样的,所差的只有材质而已,寓意都是让皇子们精于学业。
屋内还站着熹妃处的宫女和他自己的小太监。
于是弘历恭恭敬敬双手将皇额娘这份生辰礼放到了案台上以示尊敬。
然而下一份礼,却让弘历心里一沉。
下一份就是信妃处的礼。
宫里已经默认信妃的礼该搁在裕妃娘娘的上头了吗?
弘历打开匣子。这次他收到的是一只机械船,船体上刻着法兰西文字,装着机括枢纽,下面甚至还放着图画版说明。
这不是寻常的船模型,而是放在水里能浮起来,甚至上了发条后能在水上滑行的船模。
弘历让宫人端来一盆水,看着这只巴掌大小的小船滑行。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额娘坐在自己身边,而宫人都已经退了出去。
“弘历,你近来心事太重了些,瞧瘦的这样子。”熹妃的语气很是心疼。
正好也是男孩子开始抽条的年纪,弘历脸上那种腮嘟嘟的圆润都已经消失,跟还是胖乎乎的弘昼变成了两种样子。
“额娘,儿子只是苦夏又苦读。”他说了一半的实话:“上回三哥写不出《尚书》里的文章,被皇阿玛当着儿子和弘昼痛骂,甚至当着太监就被罚站在墙角背书,实在丢脸,儿子生怕也被皇阿玛罚,不免要多上心念书。”
熹妃坐了一会儿,终归还是问道:“弘历,你也渐渐大了,自然心里的事儿越来越多。或许将来额娘不能都猜透,但现在还是看得出的——你是不是以为你皇阿玛此次会带你去景山谒陵?”
弘历脸上露出惊讶来,这一瞬间的表情就证明熹妃猜对了。
他也不再掩饰,就轻轻点了点头。
虽说阿芙蓉之事,宫里除了禁绝此物外,也并未对外声张,弘昼都不知道哪儿的事儿,只知道自己身边宫人的身上和住处都被轮番搜了一遍,具体在搜什么弘昼也不清楚,还以为圆明园丢了什么要紧东西。
可弘历留心打听到了一些。
甚至打听到了三阿哥居然差点把这西洋毒药送给皇阿玛吃!为此三哥已经自己吓病了,到现在还虚弱地只能上半天书房,时不时自惊自怪的,一听皇阿玛宣召就开始打哆嗦。
弘历知道,三哥这个长子算是完了。
除非他跟弘昼都出事,不然皇阿玛绝不会让三哥做太子。甚至哪怕他们都没了,弘历都怀疑以皇阿玛厚待怡亲王府的态度,会不会过继个十三叔的孩子当皇子——当然这些都是缥缈的假设,只能用来说明皇上多不看好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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