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负手看着舆图: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他身后站着近来总主动求见的廉亲王。
自从接了安南的大活后,廉亲王主动求见的次数多了很多,主要是为了请皇上更细致的划定他这位‘钦差亲王’的掌事范围。
也想要更多的自主权,方便他行事,比如这会子他就在跟皇上谈条件:“臣不会也不敢碰云贵的兵权与财权,去了当地就是个空架子。但此事皇上知,高总督知,安南实在不能知。若是让他们探知到臣说话其实一点不顶用,臣怎么镇得住安南。”
一句话:坐镇,坐镇,得有一定的体量坐在那里才能镇得住啊。
皇上表示:放心,朕已经明示南安使臣,一切与安南交接之事,都是你这位廉亲王定夺,在任何外交场合,名义上,高其倬都要听你的安排。
皇上的手落在放大版舆图上的云南境地,头也不回对廉亲王道:“在云南这块,你永远是空架子王,不会有实权的。”
廉亲王郁闷而了然地应了一声:知道,我就是大清的工具人嘛。
然而皇上下一句话话锋一转,却让廉亲王整个人都震动了。
只见皇上将手挪到了用红线圈出的安南本国国土上:“但朕可以许诺你,你拿回的任何安南国土,你都可有布政使之权。”
布政使!廉亲王当真是一个瞳孔地震。
布政使主管一地的民生税赋,是当真有实权的。一地布政使基本就是最高官位,上头只有一位监管‘兵权与财权’的督抚。督抚还是中央特派去地方的,一般不会久驻。
皇上这句话,相当于承诺他,你若是将南安本土拿下,拿下多少就许你管多少。
不但如此,皇上还给他另画了个饼:“安南自古以来只是属国,要想将它彻底变成大清的一块属地,只靠划定一个名义上的边界线,而其中百姓不肯顺服认同,依旧没用。”
顿了顿:“你若是能顺利拿下安南,朕可以考虑将老九送过去给你帮几年忙。”
让两地百姓融合的最好办法,就是经济往来。
老九很会做生意,皇上还记得前世他把老九发配到青海去了。而作为被发配的亲王,老九居然在那里干起了买卖,干的还风生水起的,不得不说是一种天赋。
论起来,他们兄弟们确实各有特长,老九的特长就是挣钱。
准确一点说,是挣黑钱。
老九有个不太好的奸商行为,就是喜欢干无本买卖:利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或是敲诈勒索,或是收取保护费,或是强行要参一股子生意,总之是野性经营,做生意的本金都不肯自己出。人家是做小本生意,他是擅做无本生意,赚钱又快路子又野。
看他素习性子,皇上觉得,到时候让他去安南黑吃黑,吞并当地的地头蛇们就很合适。
廉亲王震动过后,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了。努力平了平才道:“臣明白了。”
可笑隆科多他们还自诩上国大度,想要将土地直接送给安南,以为皇上会赞同他们的‘气度’之说,为了将来史书留名而行此事。却不知道,皇上根本连安南本土都没想给黎氏留下。
这就是安南不惹事也罢也不好主动明抢,但安南若要招惹大清,那可就有由头了,什么防守?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马上家给你拆了!
廉亲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皇上特意把李卫这种对安南很警惕的人从云南调走,另安排了糊涂官员过去,直到年前才派高其倬去做总督顺便‘开采铜矿’,发现了安南的不法占地之事——是不是一开始就钓鱼执法。
他甚至微微遗憾起来:可惜他跟皇上关系不好,这种事他就是问了,皇上也不会如实告诉他的。
居然有点羡慕十三呢。
收起了复杂的心情后,廉亲王当场就愉快决定了:不错,既然皇上有这样大方的承诺,那还犹豫什么,撸起袖子加油干活吧——没抢到大清的皇位,就去抢个安南王的位置来坐坐。
廉亲王就是廉亲王,当年出身那样低微,找到机会也要全力一搏,差点博到皇位。
此时也是一样。
既然决定了他将来的路是去安南,从此负责镇压边陲安南等反复横跳的小国。那他也很果断麻利——京中这些为他造势的人脉,许多已经没用了,甚至这些人要是在皇上跟前替他‘抱不平’可能还要扯他的后腿。
于是八爷就像一只壮士断腕的八爪鱼,在自由跑路前,准备先切切爪。
切爪不能白切,廉亲王还想借此含而不露向皇上表达一点服软的意思:谢谢你放了我一回,终究没有像圈待屠宰的猪羊一样把我永远圈禁在京中,而是给了我一个异国施展的机会。那我也愿意为皇上你出点力气。
廉亲王的服软,是献上了一场舆论的翻转,大魔导师出手给皇上卸去了不少舆论的压力。
他造势的本事确实无人能及。
他先是忽悠年羹尧去了。
年羹尧其实很替廉亲王鸣不平,见廉亲王登门拜访,还道:“皇上怎的让王爷去那等恶瘴之地,莫不是故意欺压?我倒是愿意为王爷向皇上求情。”
年羹尧说的挺真心实意,因在这个年代的大清,云南可不是什么人人向往的旅游胜地,而是艰苦之地。司马迁都说过:“南方脾湿,丈夫早夭。”尤其云南又是出了名的山林多,毒瘴多虫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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