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薄明烟正将指套盒塞回储物格,瞥见了一张里面还压着一张纸,她倾身凑过去细看了一眼。
正对着顶头的车灯,看得很分明。
是一张发货单,大约是孟栩然从快递盒里拿出来的时候,一起带进了储物格里。
再听孟栩然这话,薄明烟一愣,她知道孟栩然很早就对她有心思,但没有想过,这方面的心思也这么早。
薄明烟笑着调侃道:“发货单是八月,你那么早就开始馋我了么?”
孟栩然在降车窗,手松开了车键。
也许是薄明烟的声音里含的笑意过分浓郁,让孟栩然有了一刻的放松,她也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试探地问:“如果比八月还早呢,如果……我比那时候还要更早的就开始馋你,你会不会觉得,就是,突然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心思深沉,很……变态,很恶心。”
尾音低到几不可闻,没说一个断句,孟栩然的心跳就会更快一点。
车窗被降下了一半。
路边橙黄色灯光和着月光穿过车窗缝隙,擦过孟栩然的侧脸,与车里的灯光碰撞在一起,铺了一层昏昧的光,孟栩然却蜷坐在阴影里。
感受到薄明烟的影子笼了过来,孟栩然抬了抬眼。薄明烟的手碰触到她的指尖,温温软软的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孟栩然才偏头。
薄明烟忽然说不出话了,她看着孟栩然的眼睛,倏然想起来今天去的每一个承载着她过去的地方——她从出生就住在那里的梧桐苑,去老张面馆的路,通往学校的路。
实验小学的画室。
初中的旧址。
她从没有告诉过孟栩然,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而对方悄悄记了好多年,封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孟栩然那双似若桃花的眼睛,像溢着一汪醇酿。
清莹透澈,浓郁醉人。
薄明烟仿佛被吸了进去,穿过重重时光的迷雾,窥探到孟栩然很早很早、比她现在所知道的还要更早的就已经喜欢上她的蛛丝马迹。
不,不止是喜欢而已。
心跳越来越快,胸口像被什么填补得满满当当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这一瞬间,薄明烟并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她真实的想法。
风裹着江畔微凉的潮气无声无息地吹了进来,融入了短暂静默的氛围里,拂去了车内余留的燥热和残存的旖旎气味。
薄明烟的嗓音融在凉潮的氛围里,浅淡得有些模糊不清:“我在国外留学、在me实习的时候,遇到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比如房东半夜想闯入我的房间……比如领导想要潜规则……”
“刚进me实习的时候,带我的师父很照顾我,起初我也只是觉得对方温文儒雅,是个像父亲一般的存在,直到他对我说,想要再往上爬一步,是需要付出更多,比如……肉体。”
孟栩然眸光动了一下,就像喘不过气时猛地找回呼吸引起的震颤。
薄明烟闭了闭眼,时至今日,她想起那一天,都觉得把那人当做薄伟泽一样的存在,是一件多恶心的事情。
“我确实很讨厌,别人对我有这方面的想法。”
薄明烟的声音像被风吹散了温度。
孟栩然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她被薄明烟覆在掌心下的指尖狠很地蜷起来,犹如这一刻,她就起来的心脏。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
直到薄明烟的手指勾缠了过来,她再开口,声音有了起伏,染上了热度。
“但你不是别人。”
“你拥有我的偏爱,是我所有原则里的例外。”
也许因为环境狭仄,也许因为她们离得很近,孟栩然仿佛能感觉到薄明烟微重的呼吸下有力的心跳,就像是几里之外的江水,江面平静,内里波澜翻涌地淌进了她的心跳频率里。
薄明烟继续道:“我不会觉得你不好,你很好,谢谢你馋我那么久,让我也觉得我很好。”
大半个小时前,孟栩然还是想让薄明烟累些,就哪里都不用去了。
而现在,她焦虑不安的心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
她相信她爱了很久很久的人,足以承担她的满腔热情,无论是温暖的,还是滚烫的。
“明天,可不要被我的黑历史吓到了。”孟栩然把手翻了个面,掌心相触,十指相扣,“我抓住你了。”
我已经抓住你了,所以你不能被吓到,你跑不掉了。
薄明烟笑了一声,弯曲手指,扣紧了些。
晚风很凉。
她们手指纠缠出亲昵的温热,从指尖蔓延到心尖,顷刻间填满了整颗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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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几天,薄明烟随孟栩然将大半个南泉市都逛了下来。
大约是想让她有种循序渐进的了解过程,孟栩然是从现在的家开始带着薄明烟逛的。
老宅确切的说,是孟家的老宅,小洋楼别墅,极具老南泉市的特色。孟栩然出生的时候,孟家老两口已经都不在了。
“现在就剩我奶奶了,她年纪挺大了,”孟栩然食指在脑袋上点了两下,“这边不好使,说话特别不好听,我就不带你进去吃饭了,等哪天傅珺雪带嫂子回去,我们再一起去凑热闹~”
摆明了是想把傅珺雪当盾牌,顺便再添柴把火烧得更旺些。
薄明烟笑了起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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