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嗓音低沉,语气带着些压迫感:“不许将竹沥香送给崔珩。”
陈子衿面露难色:“可、可是今日我已经答应了崔郎君,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听她这话,谢玄质问道:“这时候想起来要说话算话,那为何你对我说过的话,都能轻易不算话了?”
“我没有!”
“你有。”谢玄背着光,就站在她身前,“也许去年乞巧夜,我们换一种相遇方式,就不是如今这模样了。”
他深深地望着她,第一次认真地念出她的名字:“子衿,其实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陈子衿忙制止他:“抱歉,我却不太想听。”
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也是这样的语气,说是有话要讲,其实不过是站在高处对她指指点点,那时她为了躲避嫁到陆家,不得不按捺着脾气听他一顿数落。
如今,她一身自由,何必再受他折辱?反正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选择不听,总可以了吧?
“你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
没头没脑地忽然冒了这样一句话,陈子衿心中不太确定他是什么意思,但只听字面,倒是有些暧昧。
他莫不是,在向她表明心迹吧。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让她也慌了阵脚:“我说过了,绝不可能做妾。”
“我没有说让你做妾。”谢玄耐着性子解释。
陈子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竟然是想……”
谢玄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那你愿意吗?”
“自然不愿意!”她断然拒绝,“我阿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我生下,为了我自己的命都丢了,我来这人世间必然要好好走一遭,才对得起她的生育之恩。”
谢玄倒是糊涂了,怎么这又跟她的阿娘扯上关系了?
陈子衿看着他:“让我做你的外室,更是想都别想。”
这话说完,谢玄才知道她是彻头彻尾地误会了他的意思,问道:“难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做我的外室?我在你的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不然呢,你以为自己是怎样的形象?”陈子衿打定主意让他死了这条心,语气也硬了起来,“乞巧夜初遇,你就言辞暗讽我为红颜祸水,之后在后溪垂钓,雪中送点心,你更是接二连三地嘲讽我,今日崔珩不过是露出了些许讨好你的意思,你竟当众令他难堪。也许你们王谢子弟身来高贵,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但今日我也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我并无高攀你的意思。”
“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谢玄看着她眼中充满着防备,那眼神灼灼,似乎要将他的心烧出一个洞来,心口突然痛了一下。
陈子衿并未察觉他脸色异样:“你不过是将我视为可以豢养控制的金丝雀而已,又怎么会对我付出真心呢?不过是那时觉得我整日追在你身后,忽然有一天不追捧着你了,心中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罢了,你一定是觉得,自己芝兰玉树美名在外,全天下的女郎看见你都应该连路都走不动,你说一句要纳她们做妾,就上赶着把自己塞进花轿,争先恐后入你谢家门第。”
听完她这一番话,谢玄陷入了许久的沉默,陈子衿见他垂着脸不说话,心中也暗暗忧虑,是不是今日这些话说得有些重了。
他抬起头,重新凝视着她的脸庞,“我没有让你做外室的意思,原先说出让你做妾的话,也不过是因为,谢家和陈家门第着实相差悬殊,那时候你的父亲,恨不得将你立刻送到高门大户的模样,我们皆是看在眼里,又怎会不知道他所求何事,但他要的东西,谢家给不了他,因此,我才颇多顾虑。”
原本还心怀愧疚,听完这番话,陈子衿冷笑着为他鼓掌:“谢玄,你也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从头到尾,无论是我还是我阿耶,你都看不起。怎么,如今发现我已经脱离陈家,还有个清流世家出身的外祖,又对我另眼相看了?”
“不接受我的心意,莫非你真看上了崔珩,你难道看不出,他并配不上你。”谢玄有些愠怒,但话还没有说完,又被陈子衿打断。
她的拒绝一次比一次坚定:“娶妻讲究门当户对,纳妾在于情投意合,我们两不相靠。谢郎君的心意太过于沉重了,子衿身世如浮萍,朝夕漂流,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在何处,承载不了这番沉重的心意,谢郎君,还是将它交由合适的女郎吧。”
谢玄的神色有些悲哀,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心动,之后的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思虑重重,却被眼前的人无情拒绝。
他试图从她的脸上察觉出一些其他的情绪,或者她不敢接受这样大胆的表白?或者她对嫁入谢家这样的高门大户颇有顾虑?又或者,因为她知道了郗家有意结亲,感到为难?
然而都没有,他只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清楚的拒绝。
以及波澜不惊的平静。
回应他的,唯有长久的沉默。
原来,这就是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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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追心上人,路漫漫而远兮。
第17章 一朝得以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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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三年,暮春时节。褚太后忽然下旨,表示她有意从建康世家女郎中,挑选合适的几位入宫为女官。
太后此举在朝中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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