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手里捏着毛衣针上下翻飞,笑道:“亲妈不在了,我这个舅妈不也是妈吗?行了,你别念叨了。我手上这几天织毛衣毛裤呢,你没看见?”
舅舅摸了摸后脑勺,“我以为你是给老三老四她们织。”
舅妈,“是给他们织。但玲玲这孩子的我也织了,你放心吧。咱家孩子有的玲玲都有,毛衣毛裤围巾手套,我都给她到时候寄过去。全都用好毛线,冻不着玲玲。”
舅舅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舅妈,“有什么辛苦的。玲玲那么小没了亲妈,她那个后妈能管什么用。这孩子我从小带大,嘴甜又心善,谁会不喜欢她。唉,一走这么远,我还真是想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见上一面。”
舅舅苦笑,“这孩子也真是的,写信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到底过得怎么样。”
那信上一个苦字都没写,也就只能骗骗孙闻这样的小孩子了。
远在D城的关心与担忧白玲是浑然不知,她一大早起床,目送燕桑榆出门上学之后,燕苍梧锁了院门,两个人出门。
到了团部,白玲才想起个难题来,她不知道孙红英住哪里。
刚来团部的时候,所有知青都暂住在那几间苏式小楼,分配结果下来,她去了林场,孙红英和吴雪梅留在团部都一样住在知青点。
但结了婚听说就会给分房子,谁知道孙红英这是住那里去了?
燕苍梧见她站在原地发呆,一动不动。
“白玲。”
白玲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多日的相处让她多少能从这张脸上看出一些情绪。
她笑了笑,“没事。我脚不疼。咱们先去一趟知青点看看吧。”
燕苍梧牵着马迈步便往前走,他个子高,腿又长,走路明明看起来闲庭胜步,不紧不慢,但实际上速度一点也不慢。
白玲平时跟他并肩而行,倒是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好,她自己走路也快。
但此时稍微走上两步,脚上还未完全长好的伤口让鞋底和后跟一磨又疼又痒。
她只得放慢脚步。
不等她开口叫住燕苍梧,他便跟着慢下脚步,还向着白玲伸出一只手臂。
白玲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只觉得这一幕跟他第一次来团部接她又重合上了。
不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下来,燕苍梧面对她可比一开始的态度放松多了。
今天是周末,团部的机关都休息,加上秋季的农忙已经结束,团部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大人手上或多或少都牵着点什么,有的人牵着小儿子,有的人牵着大闺女,有人牵着骆驼,牵着牛羊。
燕苍梧走在人群十分显眼,因为他一只手牵着一匹漂亮的黑马,另一只手牵着个漂亮的大闺女。
马漂亮,人更漂亮,谁路过都多看两眼。
黑马大抵是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原本它的马头什么时候都是高高昂起的,此时却低低的垂了下去。
牵马的人也不太自在,燕苍梧面色淡淡的将手臂往里收了收。
白玲只轻轻捏了他一点袖子角,让他这么一收,袖子便脱了手。
她脚步微顿,燕苍梧便拉着马又大步流星的走出去几大步,好似要与她彻底划清界限一般。
“燕大哥,”白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快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燕苍梧让她一把拽住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脸上倒是仍旧没什么表情。
“抱歉。”
白玲好奇的一个劲得盯着他的耳朵看,“燕大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小姑娘双眸清澈,抬眸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有种全世界只剩对方的认真劲。
燕苍梧错开目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看他们,他有些不太喜欢这么多人的目光,也怕她这样看着他。
不过这话说不出口,他只好僵硬的扭开头往远处看,一本正经的说谎话,“大概是太晒了。”
这山上都下雪了,临近入冬一直都是阴天见不着大晴天,哪来的太晒了。
白玲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拽着他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抱,他则暗暗使力往回抽。
“你是不是没见过新娘子,紧张的很。放心好啦。孙红英上次咱们不是见过嘛。她这人挺好的。”
远远的有人喊白玲的名字,“白玲,白玲。白知青。”
白玲顺着声音转过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看了过来,见到了一张格外灿烂的笑脸。
白玲怔了一下,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燕苍梧一下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穿着灰绿色制服的男人快步跑过来,双眼发亮,“我远远看着就像你。白知青,你是来参加婚礼的吧?”
白玲下意识往燕苍梧身边靠了一点,她的表情有些困惑,像是在疑惑对方是谁。
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是我啊。知青办的干事!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就你刚到团部的时候就是我接你的。”
他可是从见到白玲起就没忘记过她,今天隔着老远,他瞥见了一个背影就一下把她给认出来了。
这几年来了那么多女知青,他就对白玲记忆最深刻。
白玲这才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知青办的干事,王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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