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若是被烫红了,当尽快以冷水冲洗,再上药膏,若不及时处理,或会留下伤痕。”
婢女一愣,领着他向外走了数十步,才低声回道:“多谢王孙,婢子无碍。”
“你送我这趟,回去之后陈钺会放你去休息的,你适时只要呼上几声疼,他便会为你请医。”
婢女不知他为何这般说,却想到素日里常齐王猥琐的目光,便含泪看向他道:“若是王孙抬爱……”
“娘子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利用你罢了。”
婢女脚步一滞,不明里就地看着他。
陈询便继续向前去,“娘子若想不再受苦,受了什么委屈都该告官去才是……”
婢女一路随着他向前,听完了他的话,仍有些不敢,便只听得他一句:“娘子知道曾经在齐宫里,有多少宫娥无辜枉死吗?我只听说那年齐宫被破后,堵了数年的御沟终于通了,因为里面的尸骸被挖了出来……”
婢女眼神瞬间惊恐起来,回望了齐王院落一眼,吓得摔在了地上。
陈询便收了声,抬脚向外走去,“娘子不必送了,我认得来路。”
婢女满目凄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许久才站起身来,扶着墙一步一拐地走了回去。
翌日清晨,长安县衙外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小娘子,言是齐王府婢,击鼓痛诉齐王暴行。
然周律之中,奴婢若告主,非谋叛以上,视为与主同罪①。
都人俱惊,都以为这婢女是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自《唐律疏议·斗讼》“部曲奴婢告主”专条。
第154章
事涉齐王,长安县令不敢轻忽,紧急报送天子知情。
因这婢女道齐王是装疯,天子震怒不能,当即将齐王父子召进宫中,又将那婢女叫来对峙。
陈钺一见到是她,懊悔不迭,本以为陈询昨日是去示好的,未料竟是催命去的,往昔齐王府中的下人,天子所赐的一一警惕,自行买来的也看得极严,今晨门房禀报说这婢女欲出门去,自己想着昨夜陈询对她另眼相待,便也允了,不想她竟是陈询留下的后招。
面对天子威压的眼神,他自然不敢承认,当即拉着齐王跪倒道:“陛下明鉴,昨夜陈询才去到府中,今早这婢女便来诬告,可见这婢女分明就是与陈询勾结,陛下,小民之父虽有前错,却已然诚心悔过,自入长安后,无有丝毫违背良心之举,而此贱婢,受陈询蛊惑,便要诬害我父……”
天子蹙眉,看着齐王畏缩地趴在地上,听陈钺口口声声不肯饶过陈询,便叫人去将陈询叫来。
那婢女也哭道:“奴婢绝不敢诬告,陛下,齐王分明就是装疯,对奴婢等人动辄便是打骂,回回皆要下死手,奴婢身上现今还有伤,昨夜陈王孙去府上时,奴婢正要服侍齐王梳洗,刚提了一桶热水进屋,齐王一听说陈王孙来了,一脚踢翻了木桶,口中还叫骂着陈王孙是贱种。”
齐王是不是装疯,天子心中自然明白。
此时听这婢女言语混乱,伸手扶了额,有一内监立时便上前去,叫那婢女先噤声,只等着陈询来了一并问话。
陈询来时神色中尚有一丝惊异,等听到王内官说了原委才道:“陛下,臣并未看出齐王装疯,然陈郎君说是臣与那婢女勾结,臣也不能认。”
陈钺反身看着他,“天子圣明在前,你还要狡辩。”
天子抬抬手,他顿时便噤了声。
“尔为奴婢,可知状告主人乃是大忌?”
天威在前,婢女颤抖着身子拜道:“奴婢知道,告了至多是死罪,起码……死得利索,若不告,怕是死后身上都没有一块整齐的肉。”
说完她便抬起头,将衣袖掀起,露出一双伤痕遍布的手臂来。
王内官俯身看了一眼,吓得低呼一声,“哎呦!”
陈钺当即便狡辩道:“陛下,自古有律,若奴婢捍主,主可喝杀,这婢子常有违逆,府中不过略施惩治,她却怀恨在心诬告来了御前,其心可诛。”
天子凝神片刻,缓缓道:“惩治之法算得狠厉,不过也尚为律法所容。”
此言一出,陈钺当即便叩首道:“陛下英明。”
天子却将视线投向那婢女,见到她神色绝望,然而她与一旁跪着的陈询毫无神色交流,一时间有些怀疑陈询是否真与此事无关。
那婢女接触到天子目光,心中茫然又害怕,紧紧压着内心的恐惧,不让自己看向陈询。
他答应了,会让自己活命的,自己要是反口,便是一丝生机也没有了。
陈询低着头,不知道天子的眼神是怎样的,只听到陈钺道:“陛下,还请陛下容许小民将这贱婢领回去教训,她若得逞,这长安不知多少奴婢都要效仿了。”
陈询这才觉得这个堂兄也不算草包,渐渐抬起头来,“陛下,臣有不服之处,陈郎君先前说是臣与这婢女勾结,臣行事清白,绝不容人污蔑,求陛下给臣一个说法。”
陈钺手一抖,有些忐忑地看向天子,“陛下,是小民一时气愤,误会了陈王孙。”
天子勃然色变,“明堂之上,言出又反,当此处是尔家宅园苑?”
陈钺惊吓不已,急忙叩首,“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趴在地上流着口涎的齐王当即也胡乱地跪拜起来,一会儿说佛祖在上,一会儿说三清真人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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