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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峤却目光浮动,显然也想到了天子的用意,此时又听方晏回答那位幕僚道:“尚兄以为,陛下一次多收这七百名太学生,难道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世家,寒门当起么?”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其余人也都思索起来,渐也对方晏所说认同起来。
    刘峤见此情形,仍略显迟疑,“只恐受父皇所疑。”
    方晏一笑,“山木自寇,象齿焚身,生而顺者莫不庸也,殿下想要的,可是人间极位,之前魏王之乱,陛下也不曾疑心到殿下身上,况且如今若要借这回太学试生事,诸世家,不是嫌疑更大吗?”
    梁王心中一惊,看着他站起身来,去将窗边一局残棋打乱,又捡起数枚棋子,指着棋盘上所剩无几的棋子道:“错峙时是僵局,殿下,您的棋若不打活,如何再走?”
    东风将动,一帘春暗。
    刘峤静看黑白各据,目光渐沉。
    三日之后,正是太学生入学之日,临近太学的一座园苑忽起大火,火势冲天,经久未歇。
    长安人以为只是一桩不慎,却于此夜中,城西与城东各有两处民宅起火,城北又有几座连铺被焚,火灰漫天,吓得百姓们漏夜查点家中薪烛。
    武候铺预防及救火不利,连带京畿巡防也被问责。
    而市井流言也越演越烈,却提的不是武候铺,反是提起太学试来。
    陆十一对此流言,心中不安渐重,独坐书房中思索良久。
    正好陆十九前来思过,见到兄长对着屋中一只相风铜乌①凝神许久,书案上又凌乱铺着几本书,想到近日流言,问起他是否在想自己闯下的祸。
    陆十一见他尚知悔改,心有宽慰,面色却依旧凝重。
    “本以为虞氏之祸与族中无关,却想当日顾氏不过与齐王几句闲谈竟被做了文章,若非太子殿下对答得当,怕也是一场大祸,然而看似风平波静,想必在陛下眼中,顾氏早已被记了一笔,如今你又被带进太学试中去,这考试虽非什么要紧的选拔,却也抵不住有心人借此生事。”
    陆十九面生俱意,即便年少,倒也分得出形势的,“兄长的意思是,有人是要故意针对顾氏与陆氏?”
    “不是针对,是要让顾氏与陆氏,如虞氏一般,轰然楼塌。”
    陆十九见他从案上捡了本《观象玩占》②,跟着他走了几步,却见他只是略看了几眼便掷下。
    忽有风来,拂动他衣袍,一袭灰青的竹叶纹盖在了铜乌上,他手下轻移,袍角便带着铜乌坠地。
    是夜,西南风动,城中再起大火。
    朝廷再不能坐视不管,深究走水之因未果,只得如实禀报。
    悬而未决之时,太史令呈报,西南有星孛入于北斗,而箕星在天,岁有凶风;又见北斗第四星微不见光,天权孱则文运衰。③
    一时之间,朝野纵论不休,皆以为天子会对这次太学试的结果另有发落,却不想天子一言不发,只叫太史令再观。
    连着两日星象俱是如此,太史令便献策,当请此次卷册中上佳者,焚之供奉上天,祭礼过后再观天权星是隐是现,方知这批卷册是凶是吉。
    这一策很快便得到了天子的许可,天子思索过后,又命太学试主考官主持祭告仪式。
    与此同时的梁王府中,刘峤临立窗前,看着天上几片云笑道:“以星象破解,楚伯安这一手,本王倒是不曾想到。”
    一位幕僚笑道:“焚卷册,毁证据,倒也不用愁怎么去找出那一份了。”
    方晏却是笑道:“想来或许并非是楚太傅之计,他在这次考试中实在清白,楚氏原本看中的两个书生这次虽都名次在前,却早被解了婚约,与楚氏再无瓜葛,这回可是拿捏不住他家的。”
    堂中另几个幕僚便有所思地点点头,一个问道:“难道是左稚远跟陆诩猜到了什么,不然为何那夜又生了一场大火?”
    方晏轻笑,“诸君,东宫众属臣中,尚有几位看似不见经传,实则圭角不露之人,或许,不该只盯着那几位位高权重的。”
    刘峤忽想到了什么,“可是吴郡陆氏十一郎,陆约?”
    众人一听这名字,都想起了陆十一是怎么入的东宫。
    身怀运道,以玄问途。
    刘峤看他们神态,抚掌大笑,“任他是谁,不过自作聪明,也省了本王废心去腾挪,正是个,瓮中捉鳖。”
    一番议罢,方晏出了梁王府中,上了一架驴车,坐在车辕上便自己动手赶车,侯在车中的戚三一见他便禀报起来。
    “大郎,沈三哥已经过去了,孙五险些被陆氏的人抓住,逃跑的时候藏进羊圈中被踢了肚子,正在哭天喊地呢……”
    方晏听他胡天胡地一通说,半句不在他关心处,打断他道:“我交代……”
    戚三一顿抢白,“哦,楚九娘啊!我看她机灵着呢,想必也知道了长生观里不是大郎你,再也不曾去了,不过昨日她与她表兄又外出玩耍了……”
    方晏手中缰绳一紧,皱眉侧身道:“我交代的是这个?”
    戚三一愣,才知道自己将与伙伴们闲扯琐谈的说了出来,忙改口道:“我记错了,大郎问那个太史令啊,他应当是听说陆十一身怀好运道,想着探究一二,却不知二人怎么就结交上了。”
    他略一想,思及陆十一与楚氏兄弟二人的关系,倒也不惊讶他与人结交的本事了,尤其太史令还先对他生出了好奇,这般情形,两人有些交情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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